前排提醒:翻译在后,本篇为后世朝廷官员对张起灵的追思(主要总是以第一人称写太同一化了,水平有限,不好的地方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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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余忝列参政,倏忽一月矣。明日小寒,冷气凛然,窗外风雪交加,余辗转反侧,不能成寐,遂披衣起坐,燃灯于案。
见烛光摇曳、昏黄如豆,余念及百年前张公之事,彼小寒之夜,其亦如此夜不成眠乎?其料知翌日之变耶?心存惶恐否?
思至此,复觉己见之鄙陋,张公乃圣贤之人,当已洞悉天命,从容面对,岂有忧惧之心哉?余以小人度君子之腹,实属不妥。
余更欲知者,乃张公辞官离朝、步下正阳宫长阶之际,心中所感何如。
余与张公同出江南,然家世迥异。余家世代为宦,张公则出身微寒。遍览史籍,未见张公自述身世。幸有惠丰郡守常夸耀乡里才子,世人始得窥张公生平一二。
闻张公少贫苦,常佣工豪强之家,夜则焚膏继晷,研习不辍。二十弱冠,便高中进士。惜其妹相依为命,竟于揭榜之日难产而殁,自此孑然一身。
自翰林修撰至参知政事,历八年而成。升迁之速,既得天下称颂,亦招致朝中嫉妒。张公襟怀坦荡,非矜非讨。但唯以上欲孤臣,故其成孤臣也。
君臣同心,则臣可遂其志。张公少时尝睹民间疾苦,故任参政十年间,改革利民之策层出不穷。其治下,朝廷运行高效,风气清廉,不见贪腐,天下足谓葳蕤繁祉、安定宁靖矣。
然安易生怠,帝渐疏远,旧怨乘机构陷,以帝忌张公之声望,肆意诬蔑。当谗言诽谤,张公仅上书自辩,后默然无语。民间百姓却自发陈情,请帝明察秋毫。
此等行为,实犯上之大忌。
于是古今第一奇才,终被迫自请解组。
生为黎民,死亦为民。呜呼哀哉!呜呼哀哉!每念及此,心痛不已。
张公屡下正阳宫阶,今始卸官服而行。举目四望,百里陋舍必自足下展矣。其将回首彼壮丽巍峨之正阳宫乎?也见民宅破败如霉米,皇城辉煌似琼楼乎?
其步出墙,将叹乎?
如此鞠躬尽瘁、体察民瘼之参政,将以壮志未酬而悒郁乎?
其出宫门,翌日承诏,犹能恬淡从容受之乎?
为己所定律令、守其素志持守,赴死于彼,殆如朝天祭神之肃圣欤?
若知殁后清名蒙垢百年,彼岂仅付之一哂而已乎?
今余亦处此位,内惶惶不已。惧有负圣恩之望,恐德薄才疏、难副其任,忧徒为庸人、未能尽心以济苍生。嗟乎!值张公百年之祭将近,追思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愿张公在天之灵,佑余勿失本心!
甲辰年腊月初六
(翻译:自从我当上参政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明天就是小寒了,气温实在严寒,窗户外面风雪凄厉呼号着,我实在难以入睡,干脆起身点灯坐到书桌前。
看着烛台里的昏黄跳动的火光,我突然想到百年前的张参政。
百年前的小雪这天,张参政也是如我这般夜不能寐吗?他该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第二天的遭遇了吧?他会因此感到惶恐吗?
想到一半,我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幼稚局限,张参政当然是知道自己的结局的,他该是早就接受了最终的结果,大概他根本不会因此辗转反侧。我怎么能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呢?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的是,张参政当朝辞官后、走下正阳宫长长的阶梯时,他心中的想法。
我同张参政一样,都来自江南。只是不同的是,我的父辈都是为官之人,张参政却是实实在在的平民出身。我翻遍史料,发现张参政竟然没有一次主动提及过自己的家世背景。好在在他年轻风光时,惠丰郡的郡守为了沾沾他的名气,时常谈起自己郡中出现的这名天才少年,这才给世人留下了了解张参政的机会。
据说张参政年少贫苦,常常一边给当地豪强做工,一边熬夜苦读。一个人是否是天才往往早有预兆,不过堪堪二十,他已经考中进士。只可惜从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却在放榜的那天因为难产离世。这位古今第一奇才,至此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从翰林院修撰到参知政事,他走了八年。如此晋升速度,除了带来天下赞誉和满朝艳羡外,也为他树立了许多政敌。张参政胸怀坦荡,为人并不傲慢,反而待人十分有礼懂进退。只是因为皇帝需要一个孤臣,所以他就成了孤臣。
当君臣一心时,臣下自然能大展抱负。张参政年少时见惯了民间疾苦,所以在他当上参政的前十年间,各种改革和利下的政策层出不穷。朝廷运转效率奇高、风气清正、不见贪腐,称得上国家葳蕤繁祉、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河清海晏、八方安定宁靖了。
然而安逸容易滋生怠惰,皇帝日渐懈怠,君臣逐渐离心,早年不满张参政的人也在此刻出手打压,抓住皇帝忌惮张参政声望过高的心理,毫无底线地栽赃陷害。
面对外界的狂风骤雨,张参政只是上书了一本自辩后就再不言语,反倒是民间百姓自发请命,要求皇帝彻查幕后黑手。
这显然犯了古往今来皇帝的大忌。
这位古今第一奇才也正因此,被一步步逼到了自请辞官的地步。
生也为民、死也为民。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每每想到这一天,我就感到无比惋惜沉痛。当他第无数次走下正阳宫前的阶梯、也是第一次脱下官服走下阶梯时,放眼望去的一定是无数百姓屋舍自脚下铺展开的景象罢?
他会回头看一眼身后雕梁画栋、气吞山河、高大威武的正阳宫吗?
百姓的屋舍如发霉的米粒一般渺小破败、皇宫又如玉宇琼楼般宏伟辉煌。
当他一步一步走出宫墙时,他会叹息吗?
这样一位鞠躬尽瘁、体察民间疾苦的参政,他会因为抱负最终无法施展而落寞吗?
当他走出宫门,在第二日接下圣旨时,他还是平静坦然地接受了吗?
为了自己制定的法律、为了自己的坚持,赴死对他来说,大概就像朝天神祭祀一样严肃神圣罢?
他若是知道自己死后名声被抹黑造谣近百年,是否只会淡淡付之一笑?
我如今也坐上了这个位置,心中却无比惶恐。
惶恐自己对不起君上的期待,惶恐自己德不配位、才不胜职,惶恐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做不到一心为民。
唉!就要到张参政的百年祭日了,追思仰慕之情实在难以抑制,如果张参政在天有灵,请保佑我在这个位置不要丧失本心罢!
甲辰年腊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