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群臣就座,彼时尚未开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甚重点的闲聊着。
方即墨身旁两位皆非熟人,客套几句后,便不再与他们搭话。
他放眼望去,关内侯与安国君正在首席相对而坐。
另一位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徐硕,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此刻一脸的严肃,不苟言笑。
公子良身为上将军,兼太尉之职,掌管宁国军事,为三公之一,本应该坐在太尉的位置上,但他身为长公子,乃王室贵胄,因此便坐在了众臣之上,公子昭紧随其后。
紧接关内侯与安国君之下的,却并非是九卿之首的奉常,而是中立派的张廷尉。张廷尉在九卿之中,地位不是最高,资历也非是最老,但宁王确将他放在这个位置,足见宁王心中对于张廷尉的重视与信任。
再往后,才是九卿中的其他几位,不偏不倚,保守派和变法派一边四位,分列两边。
保守派这边四人,分别是掌管外交事务的典客李文,此人方即墨已经认识;掌管宗庙祭祀的奉常;掌管车马制度和天子车马的太仆;管理王族宗族事务的宗正。
这四人,无一例外,都是出自老士族,以关内侯马首是瞻。
再看安国君这边四人,分别是负责宫廷警卫的郎中令;负责宫门护卫的卫尉;负责管理宁王私人金库的少府;掌管国库的治栗内史。
安国君这边的四位,都是些招揽而来的士子读书人,因其卓越的才能被逐级选拔而来。
两相比较,可见安国君这边四位,虽然没有宗族势力支持,但他们手中掌握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权力,而关内侯那边,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在王室两位公子的对面,则是来自渊国的使者,同时也是渊国公之子的公子胜,其人不但代表渊国,更是代表渊国王室,身份尊贵,因此得以与两位公子并列。
“宁王到!”
随着侍者一声呼喊,大殿之内,顿时声乐响起,宁王在锦瑟公主的搀扶下,自另一侧专为宁王而设的长廊登上大殿主座。
众人见宁王驾到,纷纷起身,高呼大王万岁。
锦瑟公主的席位就在宁王的身边,代表着今日其在这宴会之上,乃是最特别的一个。
众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宁王今日怕是就要宣布锦瑟与公子胜联姻之事了。
公子胜与锦瑟公主的席位只有一步之遥,令他得以一睹芳容。
令人意外的是,锦瑟公主似乎对这公子胜也颇有好感,媚眼一个接一个,弄得那公子胜心猿意马。
眼见这公子胜一脸为美色所迷的样子,方即墨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这两人,几时这般熟络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其中难道隐藏着什么阴谋?
宁王既到,宴会便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宁王先是发表了一通演说,大意就是宁国最近的发展很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诸位大臣辛苦,今日不醉不归等等等等。
随即,大殿之内,乐音不绝,平日里这云岚宫中难得一见的舞姬,此刻也终于得到了一展所长的舞台,于大殿中央翩然起舞。
美酒佳肴,仙音美人,众臣无不沉醉其中。宴会上一派歌舞升平,欢乐祥和的喜庆氛围。
而在众人之中,方即墨却是面无表情,只是自顾自的埋头干饭,仿佛外部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好戏,尚未开场。
今日,锦瑟公主乃是有备而来,以这位公主的狠辣,绝不可能只是随便玩玩,恐怕是抱着弄死自己的决心,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酒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喝了。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微醺,大殿之内的气氛也变得活络起来,不再那般拘谨。
“诸位,寡人有一件要事,要向诸位宣布。”宁王见氛围烘托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了,便对众人大声道。
此话一出,乐音瞬停,舞姬们欠身一礼,纷纷退下。喧闹的大殿上,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来了!
众人都明白,今夜的重头戏,此刻方才真正揭开帷幕。
“臣有事启奏!”
就在此时,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徐硕却是非常不合时宜的起身道。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御史大夫,心道你这不是砸场子吗?
方即墨将目光投向御史大夫,又看了看坐在宁王身侧的锦瑟公主。
锦瑟察觉到方即墨的目光,妖艳的对他挤了一个媚眼。
方即墨心中顿时明了,这位御史大夫徐硕,应该就是云阳夫人的人了。
“御史大夫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说吗?”宁王被御史大夫打乱了节奏,心中颇为不满,“此间尚有客人在。”
宁王所说的客人,自然是指公子胜。
当着外人的面,御史大夫这么干,实在是不合适。
不过,御史大夫这样的事情干得多了,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异常耿直的回道:“臣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大王欲宣布之事与此事关联甚深,老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得罪人得罪惯了,常常连宁王的面子都不给。
“罢了,你说。”宁王无奈,“御史大夫这一次又欲参谁一本?”
“太子师,方即墨!”御史大夫朗声道。
不得不说,这位御史大夫当真是中气十足,短短六个字,竟是在这大殿之中不停的回荡,震出了好几层的回音。
“太子师?!”
“御史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方先生何罪之有?”
听到御史大夫针对之人是最近红得发紫的太子师方即墨,众臣皆是议论纷纷。
方即墨也将目光移向御史大夫。
终于开始了吗?
“太子师?何罪?”宁王也没想到,这位御史大夫一开口,竟是针对方即墨而来。
“太子师何罪,请他自己来说吧!”御史大夫答道。
众臣议论纷纷。
太子师的职责,乃是教育太子。如今宁国连太子都没有,谁不知道太子师一职位只不过是虚职,能有什么罪,值得御史大夫如此大张旗鼓的参他一本?
“太子师何在?”宁王喊道。
“在。”方即墨闻声,不紧不慢的起身,来到宁王跟前,作揖行礼。
“御史大夫方才所说,你可承认?”宁王看着方即墨道。
“自是不认的。”方即墨看向御史大夫,问道,“不知方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呵呵。”御史大夫 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在手中扬了扬,“太子师,我劝你还是主动交代,如此,可以从轻发落。”
方即墨深吸一口气,看着御史大夫手中密信,片刻后,肃声道:“方某不明白御史大夫在说什么。”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夫没给你机会了!”说罢,御史大夫将那密信呈上,“请大王过目。”
宁王,拆开密信,目光扫过,脸上的表情如水般平静,看不出此刻他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方即墨目光扫向一旁的锦瑟,后者脸上露出一个阴险如鬼魅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