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围猎,那四人对宋阳都极为认可。
宋阳的枪好,狗也好,而且他从不吹嘘自己的本事。一句“多亏大家合围配合得好,才给我创造了几次开枪的机会,没有你们,哪能打到这么多头野猪”,让众人听着心里很是舒坦。
他不像有些厉害的猎手那样贪功,恨不得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以获取最大的好处。
既有本事,又不贪功,这样的人自然受人欢迎。
即便这是几人与宋阳初次见面,他们也能轻松地和他谈天说笑,当然,话题大多围绕着宋阳手中的猎枪以及他训练猎狗的方法。
宋阳也毫不藏私,将买枪的经历和训练猎狗的方法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说买一把枪和相关的东西花了三百多块,众人不禁咋舌,得知宋阳有持枪证时,更是羡慕不已。
至于猎狗,即便有训练的方法,也得有好的狗种才行,而这并非轻易就能得到。听完宋阳讲述四条猎狗的来历,众人除了感慨他运气好,有个好师傅外,也无话可说。
随后,宋阳手脚麻利地忙着处理那些野猪,丝毫不嫌弃这是脏活累活,完全没有成为出色猎手后的架子,这又让众人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纷纷动手帮忙。
天气有些炎热,如果不早点把野猪的肠肚清理出来,时间一长就会臭膛。
之前将那头发狂的野猪肢解后送回的四人,又到队上找了队长,带了几个人,按照陈家兴的吩咐,赶到山坳时,七头野猪已经处理好了三头。
看到这么多的收获,众人惊喜不已,立刻上手帮忙。
宋阳也趁机挑选了一些内脏,让几条猎狗美餐了一顿。
帮忙搬着肉回到岩房坪村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宋阳很快就和众人熟络起来。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搬肉回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此时才临近中午。
大家把肉抬到打谷场旁的公房里放着,打算下午再进一步处理。分别时,众人热情地邀请宋阳到家里喝酒吃饭。
宋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冯晓萱便抢先说道:“去什么去,人家是我爸、外公和两个舅舅请来的客人,你们要请他喝酒也行,自己去石河子村请。要是他跟你们喝酒出了什么事,我们家可不好交代。”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会在酒里下毒似的,至于吗?”
“就是……阳子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能做主,去不去由他说了算,你一个女孩子着什么急嘛?”
“我看你是想把阳子留在你外公家吧,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肯定有想法,我看她是想嫁人了,先提前找找管自家男人的感觉。”
“阳子,你可千万别娶,这辣妹子要是娶回去,现在就管得这么严,以后说不定动不动就发脾气……”
……
当着冯晓萱的外公和两个舅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哈哈大笑,话题也越来越离谱。
冯晓萱笑眯眯地听着,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便动手将他们一个个推开:“去去去,还没喝酒就开始说醉话了……
说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一样,这事儿不用你们操心!赶紧走,不然回去小心被老婆揪耳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就是酒腻子,喝起酒来没完没了。我可不是多嘴,你们酒还是少喝点,伤身体。”
冯晓萱性格开朗、随和,即便这些人中有几位是她的长辈,她也不介意开这样的玩笑。
一旁的陈家兴爷仨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并未劝阻。
这时,冯晓萱转头看向宋阳:“你到底去不去,说句话呀!”
说到底,还是得征求正主的意见,她还是转回来问宋阳。
说这话时,她冲宋阳挤了挤眼睛,不着痕迹地微微摇了摇头。
宋阳哪能听不出,冯晓萱话里话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点明了这些人中有酒瘾大的,跟他们喝酒没什么好处。
说多喝酒伤身,表面是说那些人,实际也是在提醒宋阳。
这一番话,满是关心。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对他表现出如此温暖的关心。
一瞬间,宋阳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虽然在城里有个家,但一直喜欢待在山村。
冯晓萱外表看上去是个娇小漂亮的女孩,却敢于提枪打猎,有着远超普通女子的强大内心。
她的种种表现,都那么与众不同!
宋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概可以用“砰然心动”来形容吧。
没错,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
这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过。
见宋阳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冯晓萱愣了一下,看着他那炽热的眼神,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连忙低下头避开。
陈东俊看了看两人,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宋阳的肩膀:“赶紧说话呀!”
宋阳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连忙正色,笑着对众人说:“我下午还想赶回去,要走山路,就不去了。现在大家认识了,以后碰面的机会多的是。不管是我来岩房坪还是你们去石河子村,到时候再一起喝酒,管够。”
“急着回去干什么?”
“好不容易来一趟,多玩几天嘛。”
“我们还想多向你请教打猎的事儿呢。”
众人真心相邀,不想就这样错过。
“真的谢谢你们的好意了,岩房坪和石河子村相距也就十来里路,都在一个公社,去桃源镇还有一段路是同路的,以后碰面的机会多着呢。
我是来打野猪的,家里人知道这头野猪厉害,肯定也在为我担心,早点回去,也让他们少操心。”
宋阳找了个更合适的理由。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不好再坚持,都说下次再来一定要到他们家里做客。
宋阳笑着点头,等众人回去后,他便跟着陈家兴往老屋走去。
陈东辉和陈东俊没有急着回家,也一同前往。
到了屋里,陈东辉去拿了保温瓶,给大家泡了茶,几人围坐在火塘边聊天,详细询问宋阳以往打猎时遇到的事情。
而冯晓萱则忙里忙外,先在火塘里生了火,淘米放进铁鼎罐里煮上,交待给陈东俊看着,自己拿着筲箕和镰刀,去自留地里摘菜。
别看常说“穷得烧鼎罐”,但实际上,用鼎罐煮出来的米饭特别香,尤其是最后慢火烤出的贴在锅底的金黄锅巴,吃起来满嘴留香。
铁鼎罐的盖子被蒸汽顶得咕噜咕噜直响时,冯晓萱轻快地回来了,筲箕里放着一些洗好的鱼腥草、冬寒菜和香菜。
冬寒菜,也叫东湾菜或冬碗菜。
在宋阳的记忆里,他吃过很多年冬寒菜,和鱼腥草一样,堪称那些年的救命菜。
冬寒菜说不上有多美味,但那清新的味道,即便后来尝过各种佳肴,依然让人难以忘怀。
这是一种古老的蔬菜,生命力顽强,摘了又长,四季不绝,尤其耐寒。
割掉鲜嫩的部分,不久又会长出新的枝叶。巴蜀的冬天,因为有冬寒菜这类顽强的蔬菜,田野才充满生机。
家家户户的餐桌上,也因为冬寒菜,在寒冬中有了一抹绿意,所以它成了常见的家常菜,只是到了后来,渐渐沦为野菜。
冬寒菜一尺多长的主茎圆润饱满,上面长着细细的绒毛,一根根更细的叶柄从主干呈放射状伸展出来。
顶端的叶子近乎圆形,有缺口、起伏和锯齿,像女人散开的裙摆,叶脉如同鼓起的花边,叶子有的地方裂开,有的地方皱缩扭曲,但在叶柄处又收合成心形,如同束着女人的细腰……
冯晓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先捋下冬寒菜嫩绿的叶子,再摘下细细的枝条,一边折断,一边撕掉叶茎外那层透明的皮,手上渗出些许有些黏手的汁液。
主茎有小指头那么粗,肥实饱满,撕皮也相对容易,到了嫩尖部分,就没有筋皮了,叶片越来越密集,毛茸茸的小芽最为鲜美,可惜每棵只有一两片。
宋阳小时候也没少摘这东西,没少吃到筋皮,没少被母亲责骂,说他偷懒、做事不细心。
一顿饭即便有再好吃的菜,被骂上一顿也觉得没了滋味,都是这冬寒菜惹的祸。
关键是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冬寒菜提供了温饱,但宋阳真没觉得它有多美味,因为这菜比较费油,没有油的话,吃起来像猪草一样粗糙。
即便上辈子生活不如意,重生这一世,宋阳看到冬寒菜和看到红薯一样,都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今天冯晓萱会怎么烹饪这冬寒菜。
随后,冯晓萱将鱼腥草掐成两三公分长的小段,装在碗里,然后切了香菜,放了水豆豉,加入一些油辣椒和调料,简单搅拌后,这道菜变得红白绿相间,看着很有食欲。
鱼腥草加香菜,都是有着独特香味的食材,搭配在一起堪称绝配!
接着,只见冯晓萱从橱柜里端出一个小瓦盆,里面是泡发的干竹笋,还有一碗豆腐和一碗用小瓦盆泡着的、看上去像灰黑色布片的东西……
宋阳仔细一看,心里很是惊讶,那东西竟然是清洗好的毛肚,这可是值钱的好东西,太奢侈了。
就连陈东辉也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好东西啊?”
冯晓萱瞟了宋阳一眼后说:“这毛肚是我爸送来的,本来打算中秋的时候吃火锅,今天就提前了……外公说鱼腥草是治疗消化不良的良药,这些绿油油的冬寒菜,吃火锅容易油腻,它又能清肠胃,等会儿大家敞开了多吃点。”
听到这话,宋阳不由咧嘴笑了笑,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当“干饭人”的情景,心想今天应该不用为此发愁了。
难得吃一顿毛肚火锅……先去趟厕所,把肚子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