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一次的重逢都是欢喜。
再次分离时,两人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叶溪亭不愿告诉母亲父亲真相,她模仿着叶慕兰的笔迹,给叶父叶母报了平安。
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忠君为国的姐姐,会这样壮烈的死去。
叶溪亭拜别叶慕兰,回了原鹿边军营。
现在虽然是初冬,但雪已经下了很久,风雪挂在她的睫毛上,有些晶莹剔透。
风雪掩盖了她的脚印,仿佛她从未离开,
姜离淮在军营门口等叶溪亭回来。
他看出她心情不好,没有多问,也可能是不敢多问。
袁谦神经比较大条,忙拉着叶溪亭过去。
“溪亭妹子,你不在这的四五天啊,可有人来找你啊!”
袁谦说着就递给叶溪亭一卷牛皮纸。
“就是这个案子,明明不归我们管,但是原鹿边新任的官员非要你去。”
叶溪亭有些惊讶:“谁啊,他们知道我?”
袁谦来了兴致:“那当然,你一说名字我就想起来了,那个大闹林府的不就是你吗?被鬼上身的。你在原鹿边可有名了。”
“啊?这样大名鼎鼎?”叶溪亭有些无奈。
“那你说说,这案子怎么就非要我去了?”叶溪亭恢复了正色。
“就是这原鹿边,有一个官吏公子,疑似杀了人,然后就一直不说话,官府什么也查不出来,他们应该是看你出城时,认出了你,然后就到我们军营找上了你。”
“什么叫疑似啊?杀人偿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个官吏公子啊,他曾经可是温文儒雅的小公子,他身体一直不大好,不知道怎么了性情大变……而且不到十四,不好判啊。”
“所以他们是怀疑这小孩是鬼上身了?”叶溪亭有些无语,她看了眼袁谦。
\"哈哈哈哈哈溪亭妹子真的就是一点就通,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去回了他们。\"袁谦哈哈大笑,给了她一条退路。
“去吧。”最近叶溪亭脑子乱得不得了,还是答应了。
一个沉默到别人都要以为他不在现场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我和你一起去。”他神色凝重,不想在开玩笑。
叶溪亭看着他,朝他挑眉一笑:“姜将军要陪我啊,那营中事务怎么办?”
“不差这几天。”姜离淮淡淡的说道。
袁谦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最近这边境太平得很,而且这不还是有我吗?”
“嗯。”高冷的姜将军附和了一声。
叶溪亭说不过他们两个双簧:“那你就来吧,姜离淮。”
两人一同骑马到了城中,城中路道上的积雪几乎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原鹿边的郡守看到叶溪亭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把她拉过来。
“叶姑娘,我现在很需要你啊!”
姜离淮默默跟在身后,一声不吭,天比较黑,他又一身常服,郡守没认出来姜离淮,以为这又是个叶溪亭的小白脸。
郡守又说了一遍案情,和袁谦说的大同小异。
“死者和凶手有什么交集吗?”叶溪亭一脸严肃,提问道。
郡守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交集。”
“没有交集无故杀人?”叶溪亭不信。
“……算了。”叶溪亭看郡守一脸茫然的模样,还是放弃去问他。
“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去现场看看。”叶溪亭揉了揉眉心。
郡守感谢了一番叶溪亭,就派人把她送到了偏房休息。
姜离淮也跟着她进来。
叶溪亭:?
姜离淮指了指门口的小厮:“咳,他让我来的。”
不过叶溪亭也不拘小节,这三个月她都是和姜离淮睡的一张床,两人的关系如亲姐妹一般。
两位都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就算抱着啃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纯洁的战友情。
第二日寅时,叶溪亭和姜离淮的军事化作息准时把两人叫醒。
案发现场是一块结冰的湖泊,这里罕有人烟,尸体曾经在冰水下面泡了一周,直到有钓客出来凿冰钓鱼,才发现了尸体,那尸体都被泡发了,形成了巨人观。
尸体是刺史之子,叫华司,今年十六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
仵作随着尸体腐烂程度,推测死亡时间,一一排查最后嫌疑人剩下齐府小公子。
齐小公子没有狡辩,也没有承认,他只是古怪的笑了一下。就不再说话了。
“你觉得在冰上挖一个洞,光凭一个小孩能做到吗?”
“这洞肯定是提早有人挖好的,他只不过是做了把人推进水的事。”姜离淮附和一声。
叶溪亭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有人会在冰上挖洞钓鱼也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事,也不能说明他有同伙。
“你觉得是预谋还是冲动?”姜离淮转过头来问她。
叶溪亭思考片刻还是说道:“预谋吧,虽然郡守说他们没有交集,但我总觉得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且,若是冲动作案,那十六虽不学无术华司反杀十四岁的孱弱小孩不是很容易?”
“嗯。”姜离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叶溪亭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其实偶尔她也多想让姜离淮多说几句,因为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真的很无聊。
他们俩还没回官府呢。就被官府的人找上了。
“叶姑娘,又……发现一具尸体。”
叶溪亭一愣,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她随着几个人一同去看了案发现场,作案手法几乎相似,只不过这具尸体更为破败腐烂,
叶溪亭有些悲悯,但也忍不住犯恶心,她靠着姜离淮,将早饭都吐了出来。
“人之常情,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姜离淮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叶溪亭拿手帕擦了擦嘴,有些不服输地说道:“那你怎么不吐?”
姜离淮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我母亲死时,就是这样。”
一句话让叶溪亭愧疚难安,半夜起来都要扇自己两巴掌。
母亲掉进井池一月余,无人在意无人关心,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了。
人人都说他母亲是跳水自尽,只有他不信。
这些天他渐渐羽翼丰满,过去的真相也已经浮现,母亲是大夫人杀的,他知道。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到。
事到如今,叶溪亭必须得去见见嫌疑人了。
叶溪亭带着姜离淮去拜访了齐府。
齐家人并非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物,他们听说叶溪亭是来查案的还是把人迎了进去。
“齐飞这孩子我都不想说他,要是他真的杀人了,你们官府随意处置。”
“当然,他要是真的鬼上身了,也请大师赶紧做法把鬼驱赶走啊!”
叶溪亭心想他在喊谁大师呢?她自己,还是身后一丝不苟的姜离淮?
说话的是齐府老爷,他也算个芝麻小官,死者是刺史的儿子,他不敢得罪。
和齐老爷说了一堆之后,叶溪亭提出想看一看齐飞的请求。
“当然可以,您随意。”
沟通顺利到叶溪亭都不可思议,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以为至少齐老爷会阻止一下她。
姜离淮开口解决了她的困惑:“死者的父亲是他顶头上司。”
什么父母不父母心的,有些时候确实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东西。
叶溪亭进了齐飞的房间,里面光线暗暗的,仿佛死物。
幸好叶溪亭在沈逸尘那已经适应了阴暗小孩的生活环境。
她自然走进去,一个瘦小空洞的小男孩,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溪亭其实心里有些发毛,她挺怕小孩这种一言不合就哭闹的生物的,他们哭起来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他们两个人并排坐在齐飞面前。
齐飞像看不到他们一样,目光穿过他们,落向门外。
突然,齐飞对着叶溪亭咧嘴一笑。
那种嘴角抽搐的角度,加上没有任何神情且空洞的眼睛,配上昏暗的环境,显得有些诡异。
叶溪亭面无表情说道:“丑,笑得真丑。”
齐飞愣了愣,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叶溪亭抓住了。
鬼上身听得懂人话吗?叶溪亭不知道。
她可不信有鬼,要不是这男孩疯了,要不是他是装疯。
而且这小孩还想故意吓她。
管他是什么,叶溪亭的一世英名可不会被一个小孩毁掉。
叶溪亭抬手想伸个懒腰,齐飞却突然跳了起来。
姜离淮瞬间制服了他。
“……没必要啊,你们两个都没必要啊。”叶溪亭看着双手被反箭扣住的齐飞,和压着齐飞的姜离淮,有些无奈。
先不说这齐飞是不是真的想杀她,就算他想杀他,叶溪亭对付这样的小孩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两具尸体的案发现场没差多远,都在湖面下。
“你的动机是什么?”叶溪亭问道。
齐飞没有说话,他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有两具尸体,比对一下最近官府失踪的案件,就能找出第二具尸体的姓名。”叶溪亭缓缓说道,她没求得到答案,她只是在试探。
“作案手法一模一样,要不是同一个人犯罪,那就是后者模仿前者,你模仿的是谁呢?”
叶溪亭直接舍去了第一个答案,她坚信他是模仿作案。
“……为什么?你怎么不说是我连杀两人?”
少年干涩的喉咙终于传来一点声音,他这些天都没说话,一开口就十分嘶哑。
叶溪亭看出了他眼神微微一动,那种眼神,就仿佛看到了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他又古怪一笑:“……你们先把第二具尸体的名字找到再说吧。”
接着,他似乎为了躲避叶溪亭的目光,闭上眼睛就再也不说话了。
不论叶溪亭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了。
叶溪亭点了点头,带着姜离淮离开了。
“你打小孩,你不愧疚?”出了齐府,叶溪亭看着姜离淮轻笑。
“不要轻敌。”姜离淮面色凝重。
叶溪亭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义庄的仵作是个女子,她叫许文,看上去大约二三十岁,她细细检查了尸体一番,告诉叶溪亭尸体的情况。
“嗯……死者是个男孩,不过十三四岁,在水里泡了有两三个月了吧。”
“不过这男孩不像是溺水而亡的,他头部有个受击打的伤口,不过水里泡久了伤口变形,我也不敢确定是何凶器。”
叶溪亭点了点头:“谢谢许仵作,就是不知郡守那里查没查到这具尸体的姓名。”
叶溪亭回到官府,郡守果然没有查出这具尸体的姓名。
叶溪亭有些疑惑:“怎么会这样?两三个月前没有人报案说儿子失踪了吗?”
郡守也很无奈:“不是啊,虽然有报案的,但符合条件的一个都没有啊。”
“原鹿边……孤儿多吗?”叶溪亭心中有了猜测。
“当然,街边的乞丐,这到处都是无父无母的人。”
叶溪亭面色一沉,发现事情好像变困难了许多。
若真是个乞丐,那叶溪亭就不好找了。
齐飞那句让她找第二具尸体的名字,让叶溪亭有些烦躁。不能这次真的会被小孩摆一道吧。
“……别忧心了。”
姜离淮出声安慰道,他每次说话都只有几个字。
“我没忧心……哎呀,算了我很忧心。”叶溪亭还是没有嘴硬,直接承认了。
“输在小孩手里,我有些不甘心。”叶溪亭悻悻说道。
刚才还说姜离淮打小孩不厚道的叶溪亭,竟然承认了自己在和小孩打赌。
“输了就输了,这和查案无关。”姜离淮拍了拍叶溪亭。
叶溪亭:……
姜离淮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叶溪亭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还是笑出了声。
她还是忍着不适,去看了眼第二具尸体。
叶溪亭真的很佩服许文,反正她是受不了这尸体的味道。
许文贴心的给她带了一张面纱。
叶溪亭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具尸体的服饰,试图找到他的身份。
叶溪亭待了不到片刻,差点又吐一次。
“不是乞丐。”叶溪亭肯定。
姜离淮点了点头:“怎么说?”
“他身上的衣服是正仁书院的校服,虽然有些破旧和缝缝补补,而且泡久了有些褪色,但是看衣料还是看得出来。”
叶府,就是专门的丝绸生意。
叶溪亭看一眼,就能知道衣料的原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