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凉殿正室前,允袐一袭蟒袍,外头还带着素布,此时諴亲王府之中已经错落有致,太后和皇后相继故去,一点儿艳色都未曾有,便连諴亲王府的丫鬟,所戴饰物都是清一色的素白,或者素银。
安陵容见了,暗赞秋然的眼神头。
她听着允袐在一旁说道:“皇兄说十三哥昼夜兼程,允他回府休养一段时日。”
“此事已经定下,由敦亲王和弘喧一道前去准格尔。”
安陵容心中诧异,皇上忌惮敦亲王,怎么会让敦亲王带兵?
这于敦亲王的威望更是上了一程,且弘喧浪荡的名头在京都传开,张阁老怎么会举荐弘喧?
但面对着允袐,她不敢问得太细,只是尽力装作无事人的模样,随后问道:“王爷既然要去鸿亲王府做客,妾身等会为王爷备下些薄礼,空手去也不好,礼太重了也不好。”
“这个时候,还是要慎重些的。”
安陵容心中存了心思,她心中揣测了许多,入了花厅内,她端坐在蟠桃椅上,玉墨前去为安陵容取来了红色玛瑙珠子,当这珠子入手,凉意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细细分析了如今朝中局势,张廷玉身兼数职,是天子近臣,此人心智不可小觑。
他今日在朝中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举荐弘喧,她不断的缓缓拨弄着手中的玛瑙珠子,突然猛的想到太后为了她能入主諴亲王府的那一局。
所以,弘喧只不过是个由头?
敦亲王一片爱子之心,不止自己知道,皇上也知道?
看似是皇上不拘一格用人才,看似是皇上重用弘喧,其实是等着敦亲王主动请缨,皇上再为难答应,打着为敦亲王府着想的旗号。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他不想让大家觉得他无人可用,他在九子夺嫡之中胜出,他是君临天下的。
上位者总是这般,面子要,里子也要。
那么敦亲王前往准格尔边境,弘喧同去,留在京都的敦亲王福晋与恭定就成了人质,安陵容想着想着就头皮发麻,怡亲王不行了,大军皇上不会交到其他人手中,敦亲王是最佳人选。
皇室宗亲,又有带兵的经验,此行若是敦亲王能够带兵镇压住准格尔,荣耀回京,皇上是不会让他回到京都的。
年羹尧军中威望极高,皇上会毫不犹豫的杀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若是准格尔边境此行,敦亲王完不成,身死报国,皇上也算借他人的手除去了皇室中一根尖刺。
敦亲王的脾气犹如炮仗,诸位亲王之中,只有敦亲王身后势力庞大,血统纯正,看来皇上动了杀心了。
因为怡亲王快不行了,皇上中意弘时,要交给弘时一个稳固的江山,无论什么结果,于皇上而言都是双赢局面。
这便是天家。
安陵容脸色淡漠中带着疏离,玉墨在一旁窥见了安陵容想事情,不敢多言。
安陵容看了一眼玉墨。玉墨随即去了花厅门前望风,安陵容在花厅内找了一张纸条,用指甲沾染了凤仙花汁液,在上头写了一通,接着收入了袖中。
随后她起身,裙裾微动,她转头朝着玉墨吩咐道:“玉墨,今夜王爷要去鸿亲王府一趟,咱们出了王府,去玲珑坊之中挑选些绸缎,让王爷带着。”
“将我的吉服换下,这身吉服未免太过出挑。”
“鬓边的簪花换成素白绢花,规矩上不能让别人挑出错处来。”
“此外,你让惊蛰跟着我,你在府中等着,你可知道等什么?”
玉墨神情一正,点了点头沉声道:“奴婢知晓。”
待安陵容换了一身素色的绛仙裙,发髻上的钿子头已经拆卸,只梳做妇人圆髻,浅簪了一根素色的银簪,她眸色深不见底,只是将手中的玛瑙珠子也取下,放置在了含凉殿正室红木祥云纹梳妆台上。
与允袐交待了一声:“王爷,妾身前去玲珑坊,挑几匹京中时兴的绸缎。”
“今日见了那未来的鸿亲王福晋,想起有几匹缎子倒是很配她。”
“王爷且在府中等一等妾身。”
允袐点了头,勾起了唇角看着安陵容带着惊蛰出了含凉殿正室,他的福晋如此为他着想,想到安陵容为安子轩铺路,这也是人之常情,他随即起身,去了清辉阁。
是的-今夜他要带着安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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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正街,安陵容未乘马车,此时时值落日西沉,她带着惊蛰朝着玲珑坊走去,她觑着惊蛰:“惊蛰,你这发髻之间的簪花倒是不衬你。”
惊蛰眼中都是疑惑,她的手抚摸上了她的簪花,今早秋然嬷嬷嘱咐过了,换成素色,难道还是不够素么?
但她向来记着秋然嬷嬷的叮嘱,福晋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愣愣的道:“福晋,奴婢可要换一朵簪花?”
安陵容知晓惊蛰实诚的性子,她面上左右瞧了一瞧:“嗯,换一朵,如今局势不能让旁人挑出错处去。”
惊蛰更加的发愣,却见安陵容带着惊蛰在正街的集市小摊前已经逛了起来。
看摊子的紫嫣正想要收摊,手上正拿着一个小筐子,正打算将所有的首饰全部收入小筐子中去,她余光瞥见安陵容前来,想起琼娘交代,出了声:“这位夫人,可是要买首饰?”
安陵容指了指惊蛰发髻上的簪花,笑着问道:“这样的簪花,要一朵素色的,不出挑的,最好是月季。”
紫嫣转头在小筐子中翻找了起来,找出了一朵绢花传了过去,她笑盈盈的问道:“这样的可好?”
安陵容拿过那朵月季,在惊蛰的头上细细比划了起来,随后又将绢花递了回去,她惋惜道:“这朵绢花差了些意境。”
随着紫嫣接过那朵绢花,手心之中被塞入的还有一张纸条,她年纪小,神色有些惊讶,惊蛰的眼光全被绢花吸引,倒没有看到紫嫣脸上惊讶的神色。
“好嘞,下次再来,这次没有合眼缘的,下次说不定就有了。”
安陵容带着惊蛰在正街的小摊子上闲逛,边走边道:“惊蛰,如今国丧,咱们諴亲王府最讲规矩。”
“你明日带着的簪花要更素。”安陵容都不知道怎么忽悠惊蛰了,谁料惊蛰赞同的连连点头:“是,奴婢会听话的。”
安陵容看着惊蛰,面带深意的点点头,主仆二人一道行至街尾,在一家即将要收摊的小摊前,买了几朵素色簪花,她还未嘱咐,惊蛰一脸郑重的接过簪花:“明日奴婢便换上。”
再回来之时,安陵容便见到紫嫣那小摊子已经收了。
她心下稍定,希望她的猜测是没错的。
随着这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紫嫣回了胭脂胡同,胭脂胡同位于抱月楼的后方,紫嫣放下了手中小筐子,换了一身打扮,从胭脂胡同中出去,一路去了藏月庄。
藏月庄之中,红色灯笼换成了素白绢布的灯笼,这一条正街所有商铺,均都换成了素白灯笼,不敢逾矩。
此时,正值藏月庄之中人来人往,蒋阑珊等人正忙碌穿梭于大堂之中,紫嫣入了后厨,眼神微动,蒋阑珊会意,随后朝着面前的客人嘱咐道:“吃好喝好,我们藏月庄后头还有客栈。”
“后厨之中,我先去盯着。”
待与面前的客人交代一二,蒋阑珊入了后厨,紫嫣已经在那等待了许久,见到蒋阑珊来,她将手中纸条递给了蒋阑珊,随后出了后厨。
蒋阑珊见了纸条,神色变幻交织,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藏月庄的猪圈,本来那猪圈是建来的马厩,用来喂马,只是马厩一旁空出了一片,便圈来做了猪圈。
她随即起身,带着藏月庄之中四位女子,一同出了城,几位女子之中赤练为长,她悄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