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到穿长袖的时候。
赵大成接了猪肉厂送肉的临时活,预计能做两个月,这派送按单发工资保底一天有一块钱,大活!
有些口头宽裕的人家一个月订两次,一次几两,专门奔的送肉上门,邻里月末都指望着肉沫解馋也不会因此生事。
每逢天没亮他就起床洗漱,陈秋幸听到动静马上跟出来,蒸了好几个杂粮馒头放桌子上,等他离开这才松口气躺回被窝。
系统也是没想到,它以为绑来的男主总能利用各种商机挣大钱,结果赵大成不想投机倒把,整天风吹日晒的就指望挣那几毛。
好在有点盼头。
比如他现在发展了配菜业务,跟送肉的人家提前订要什么,他负责顺路去途经的农贸市场带,一次挣五分钱,这一来回从配菜发展到各种跑腿,人家需求多了还真一毛毛往上累。
渐渐地整个村里都说他变勤奋了,整天东跑西跑的会顾家。这一改观,让总幸福值都上涨了5个百分点,截至目前已经到达30%。
也有人举报他投机倒把,但一来不囤货,二来不倒卖商品牟利,干的都是体力活,叫来了公安他也有理,一个大男人当场就哭穷,唬得公安叫举报人倒贴钱才肯罢休。
系统:捂脸。
从养猪场出来,赵大成背上背篓去离县城最近的东黄村,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走着走着,他转向蜿蜒的山道抄近路。
后面细微的脚步声没有停顿。
走了近乎一个月的山路,偶尔在放假日后面会出现个小尾巴,离得不近就远远坠在后头,一直到县城才消失不见。
系统声音嫌弃:“又把你当向导了,明明有钱却不肯坐牛车,偏偏要跟着你走,摆明是看你挣了大钱,要勾引你!”
赵大成:“只是碰巧我走在前面罢了。”
“你又帮她说话!”
“就事论事。”
系统:“那她为什么现在还要跟你转道!你还故意抄近路!从前你都不走这条路的!你是不是忘了另一边的客户也要送了?”
赵大成忍不住翻了白眼:“昨天接了一单要过来这边捡点野菜,你老头的记忆吗?”
“哦。”系统消气了。
“但她还是跟着你!她就是有意的!”
赵大成自动忽略,开始摘野菜。
系统还想挑刺,才发现后面的声音消失了,原来是那人又绕了一条小路走了。
“……”
这下它才闭嘴。
另一边阮仁珍也挺意外,没想到他们还挺顺路,在这之前已经碰过赵大成几次,偶尔下田也能见到他背着大背篓到处走。
对村里人的谈论她持有保留意见,往往狭路相逢,离远点不是坏处。
趁着路上没人,阮仁珍来到藏有积蓄的小窝点——一个荒废许久的破庙内杂草丛生的大树根底下。
她下乡后第一时间逛了圈村周边,寻找一定距离远并且隐蔽的地点将积蓄分散,这是妈妈走前交代的,一定不能在村里露大财,也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踩过周志这一大坑,她认识到金钱和人情巨大的区别,以后关于钱的事要谨慎再谨慎。
爬上树身从洞里掏出一把小铲子,在标记的位置挖出封口的小陶瓷罐,数了一遍里面的现金和票,最后才掏出两元毛票。
处理好痕迹,阮仁珍站起身出庙,跟远处拐角出来的赵大成四目相对。
“嗯?”
阮仁珍身体一僵。
而男人只是瞥了她一眼,颠颠背上有点硌的大篓子,脚步不停地走过。
阮仁珍目送人走远才放心。
没有她想象的危机发生,应该是巧合,但以后不能频繁来这个地点了。
过了一段路,系统才悄咪咪探头:“她刚才在嘘嘘吗?”
不然为什么找个破庙?
赵大成险些想笑,被系统的愚蠢逗得,“可能是吧。”
肯定不是,刚才对视后她眼神瞬间警惕,手露出的虎口微红,再加上离开的时间间隔,想必在藏什么。
是个机灵的。
经过这插曲,系统哼哼声,“我看她就是想跟你接触,像是专门在等你似得,咦她好像还真跟上来了,看吧她就是有目的!”
“住嘴吧。”
到达县城前,两人路线分开。
半天的时间赵大成已经将肉派送完成,顺路进了县城的百货店,扫盲班的地址和名额已经确认下来,一周后就要开班,他要来准备学习的表面功夫。
纸笔,还有一些识字用的课本。
这时百货店进来的人多,老板在柜台结账没空招呼人,他正在四处逛逛,转身又一眼看见阮仁珍,不得不说今日是有些巧。
阮仁珍穿着蓝灰色的长款毛衣,亮白的皮肤跟大环境格格不入,一进门就轻车熟路往后面技术操作的书架走去。
赵大成生出好奇。
等人走后赵大成去到她站的位置,推测被拿走的是关于拖拉机的操作演练书。
——拖拉机
“怎么了?你发现啥了?”
系统打断他的思绪。
“没什么。”赵大成只是猜测了下情况,还没把握是不是真的。
“你说,开拖拉机的待遇怎么样?”
“在这个时候是很牛,驱动拖拉机这大型机器要具有专业知识和技能,关键名声好还吃香,根据系统数据可知,县里开拖拉机的月薪25元,比你现在靠两条腿轻松多了!”
“我现在一天靠派送和跑腿能挣一块五,一月能挣四十多。”他还有点骄傲。
“只有两个月!”系统打击。
赵大成有点烦:“吃屎才能让你闭嘴吗?”
系统:……焦虑了吧,恼怒了吧!都开始用脏话骂统了。
“要不再山上一趟抓蛇?”
“天气冷了蛇都要冬眠了,掏洞费劲。”赵大成语气懒懒,现在只想躺倒卧平。
“那投机倒把?”
“不干。”被拒绝的系统无语至极,都不知道是应该夸他底线高,还是骂他胆子小。
这时,系统收到一封来信。
它振奋精神,前辈联系它了!
……
买好文具,又去买了些炖汤的骨头和菜,坐在长椅上等村里的牛车来,忘了说,牛车一趟一毛钱,也算是跑了四趟腿换来的。
想起自己三百的存款,尚觉得少。
日后盖房顶搬出去,租住或者另建都要花钱,还有赵宝儿的抚养费等支出,更何况距离开放只有三年,他还要存启动资金,把握关键时期的营商机会。
没有钱,心慌地厉害。
“阮知青,诶哟现在还买书啊,你的思想可真进步啊,连下田后都不舍得放下书本,咋的书还能填饱肚子啊?”
同一个村的世界果真小,又又又遇见了。
不过也不意外,一天就两趟来回的牛车,大家都卡在这个点办完事回村。
出声的是同村的大妈,头上绑着灰扑扑的头巾,脸色精瘦偏黄,一双锐利的小眼将阮仁珍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瞧这脸色瞧这小腰,还真跟窑子里的姐儿一个样。
打从这知青来村里,男人们就议论纷纷,她可就受不了这种妖媚的人物,生的像精怪也不勤俭节约,以后过不下去了可能还去卖呢。
王芳说的没错,资本家出来的就是个祸害,她可要盯紧自家那几个小子,可别把人招惹来败了运!
见她没理人,大妈斜眼嗤了声,忽然鼻尖一耸动。
“兜里什么啊这么香?真的是有钱能随便花,不像我们农村人,二两肉都要抠着一个月吃一回。
要我说,趁你现在还有点钱找个人家嫁了,日子才有保障呢,整天就晓得花花花,以后不得饿死。”
此时,等车的阮仁珍已经站定。
她闻声就知道是谁,天天跟村长家婆娘猜测她以后要进哪块地的窑子,伺候多少个男人的闲嘴婆子呗。
也不慌,面色从容不紧不慢将书收起来。
从包裹里掏出一油纸袋,打开露出金灿灿的葱油饼,站在大妈面前狠咬一口。
“哇!好香!这刚出炉的就是不一样啊!又酥又脆,还能填饱肚子!这油水做出来的饼就是好啊!”
“诶呀,幸好我没结婚,不用管一家老小的吃的喝的,偶尔想吃个油饼还是桃酥也不用顾忌这顾忌那。
不像大妈,就算生了多少孩子有什么用,连块饼都吃不起在这里阴阳怪气,这日子啊连个盼头都没有啊!”
赵大成瞬间投来同类欣赏的目光。
能言!多言!
小姑娘轻声细语的,说的话倒是能气死人,大妈这中年斗嘴神器瞬间觉醒,当场站起来叫嚷。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不结婚不生孩子,以后谁给你养老谁伺候你吃喝拉撒?
就你这大手大脚的,以后就算结了婚,那夫家迟早给你败光家底了!谁家敢娶你这样的姑娘,资本家的败类——”
阮仁珍被这一骂似乎有点受不住,明亮的眼眸和鼻尖瞬间就红通通的,下一秒涌出泪来。
“我才不是败类!”
“哟,怎么的这就承受不住了?那你们当地主的打压我们农民的时候怎么没哭,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很明显大妈没分清地主和Zb主义的区别,但都没差,都是有钱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诬陷人!”
赵大成意犹未尽,听到她气势变弱都想助威:
别怕啊!继续上去杠啊!拿出你刚才的架势!
这时,大妈身后走来一个红袖章,老早就观察到这里的情况,一听有动静就走上前来。
“你们在吵什么?什么Zb主义?”
哭泣一点没影响阮仁珍的发言,她先是如同天降神明般地看向红袖章,后抹眼泪边指着大妈。
“这位同志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
然后,赵大成看了一场大戏。
由阮仁珍领衔主演,大妈为反派,内容为阮仁珍开始朗诵毛主席名言,歌颂知青下乡,结果被乡下大妈当场辱骂,陷入情绪低谷和自我怀疑,红袖章被其深切情绪所感染,怒骂大妈,让大妈纠正思想错误,大妈还给阮仁珍赔了两颗鸡蛋。
这个套路,让他想起被举报投机倒把时,举报人还要倒赔他一块钱有异曲同工之妙。
红袖章离开时,大妈被气得脸色红润,而女主角瞬间出戏,抹去眼角的道具泪花,若无其事地将包裹收拾好上牛车。
回来的系统看到这一幕:“这好像让我想起了某件事……”
“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