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没被踩踏。
坏消息是,她骨折了。
长沙夏长暑热,一热起来她就不想外出,想想带红珠出城踏青还是在上个月,打算趁春末再陪陪它,这次还特意甩掉张日山只叫了陈皮。
起初一切都很好。
碧空如洗,芳草如茵。
新到手的马鞭被她凌空一抽甩出噼里啪啦的炸响,飒爽至极,唉,早知道陈皮只肯牵着马让她慢慢骑还不如带张日山呢。
同样是作势抽人,
张日山听到声音会闪一下,换陈皮...别说躲了,但凡抽过去角度不对还要凑上来故意挨一鞭子,再得意洋洋的对她进行力道、和速度多方面‘奚落’。
不肯撒手就不撒吧,她摇头晃脑:“马马嘟嘟骑,骑到那嘎嘎去,嘎嘎不杀鸡呀,哇哇我要回去,嘎嘎不杀鹅.......”驰骋有驰骋的快乐,被人牵着散步也有散步的安逸。
人要学会自己找乐子。
太阳越升越高。
越明珠扯了扯遮阳帽,感觉自己像一株被晒蔫了的小树苗又累又渴,遭不住了垂下脑袋唉声叹气。
陈皮听了转过身,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也不知道是谁说要出来兜风,这脚没迈一步倒比两条腿、四条腿来得辛苦。”话说的十分讨打,奈何狗尾巴草末端的毛绒绒在空中一摇一晃,连那点咕噜咕噜冒泡的恶劣都莫名清爽起来。
越明珠对他时不时就犯抽嘴贱一下的恶趣味向来是看心情,今天天热不想浪费口舌,简单抬腿蹬了他一脚权当敷衍了事。
陈皮就这么站着让她蹬,蹬完也懒得低头瞅上两眼,只随意掸了掸肩头,挑眉啧了两声:
就这?
哇,这可把越明珠气坏了。
本小姐没拿鞭子抽你就该见好就收,你还反来挑衅?
手一扬作势要抽他。
“我错了。”陈皮果断认怂。
真气假气他分得清,平时没事逗逗明珠就算了没想真惹她生气,见她蹙眉抿唇嘴角还不高兴往下撇,啐掉狗尾巴草,连忙凑上前把牵绳塞进她手里,“渴了?那边有卖冰的我去给你买。”
正好附近有小贩挑冰担子卖刨冰和冷饮,陈皮赶在挨第二脚之前麻溜去了。
这还差不多。
树荫下正好纳凉,越明珠随手拍拍红珠示意让它乖乖待在原地别动,摘下帽子扇风,偶然瞥见草丛中有什么黑色的鳞片一闪而过。
蛇?她正想再细看一眼,那东西速度极快转瞬就窜到身下,野草高过马蹄,只听红珠嘶叫一声很快就扬蹄乱踏。
这动静不算小,本就分神留意她这边的陈皮远远瞧见这幕惊出一身冷汗。
“明珠——”
越明珠扔掉帽子,收紧小腿勒紧缰绳,不等陈皮赶来红珠就发狂跑了出去,什么口令都听不进去速度还越来越快。
果然,果然。
她勒紧缰绳死死抓住鬓毛,就说怎么这两天眼皮一直跳,果然忍不住了。
然而,被颠得五脏六腑快错位她还是没忍住发散思维,自己是不是该大喊一声:不要让人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风在耳边疾驰,脸颊刮得生疼。
宝可梦的唯心论退散,回归现实的她只能冷静伏低身子,遗憾选了金大腿教过的跳马,最坏也不过是从马背上摔下来。
大概是对她走神的报应,正在她准备撤蹬跳马时有人用绳索套住了红珠前腿,疾驰中猝不及防地这么一绊,天旋地转,越明珠都来不及撤身就被重摔倒地的红珠压住,腿一痛,脑瓜子也嗡嗡的。
意识恍惚中,时间流速变快又无限放慢。
她好像一叶孤舟在柔波中起起伏伏,超脱了时间概念,躯壳和灵魂都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那声音明明耳熟得很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这孩子好胜心太强,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不是最好的看不上,到手了又三分钟热度,根本不知道什么才能满足她。】
【过劳者死,过慧者天收,咱们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你啊,少点贪心再多点平常心就是个完人了。】
越明珠听了来气,
说我聪明我不跟你计较,可你说我勤劳刻苦还早死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呔,老头,你少给我——【叫外公!】
【全世界就你最聪明,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谁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服你的你当狗一样使唤,不服你的你当狗一样羞辱,那些被你使唤过、羞辱过的人到头来还得对你感激涕零!这样你就高兴了?满意了?】
【木秀于林风必......】
摧我?
我知道。
我会全部接下来,最后——十倍百倍千倍的奉还。
【......】
【再不改改脾气,你迟早有天要摔个大跟头。】
......可恶,都换世界了还能被外公一语言中。
越明珠闷闷不乐醒来。
本以为醒过来能耳根清净一点,还没睁眼就听捧珠嗓子都快吼破音了:“...你手松开让医生把话说完,小姐是跟你一起出去的,现在小姐出了事你还在这里添乱!是我不会放过你才对!”
陈皮没空搭理她,“你再说一遍!”
他语气平静偏表情瘆人得紧,没人怀疑他的凶性,知道医生再说一个字马上会被扼断脖子。
“松手!”
“够了,这里是病房,要吵出去吵。”
哦,张小鱼张日山也在。
感觉浑身像散架了又重组过,尤其是右脚疼的厉害,闻着浓郁的药水味,越明珠连指尖都不想动。
思索一秒,果断选择装睡摆烂。
就这么事不关己听着他们争执了好一会儿,她忍住哈欠,伴随重物落地声的还有剧烈咳嗽,没两秒病床边缘微微下陷,比起先前不带情绪的声音,这次异样轻柔:“明珠,你醒了?”
咦?明明控制呼吸了。
不信自己装这么像还被发现,怀疑是在诈她,越明珠眯着眼缝往旁瞟,刚看到点光就发现陈皮趴在枕头边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悄咪咪地偷看,两人目光对视。
越明珠:“......”
陈皮:“......”
氛围有些尴尬。
越明珠:“...你太吵了,我是被吵醒的。”
陈皮嘴角抽动一下:“嗯。”
捧珠几乎是扑过来挤在陈皮边上,强忍泪水,“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小姐你哪里疼,你告诉我,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手抹眼泪的可怜样,实在让人想不到半分钟前她还死死扒着陈皮恨不得跳起来跟他同归于尽。
越明珠委屈瘪嘴,“浑身都疼。”呜咽两声意思意思就赶紧进入正题:“我脚伤的严不严重?红珠怎么样?”
想起她摔下马的那幕,陈皮表情扭曲‘你还想着那个畜生’差点夺口而出。他强压怒火,望着她陷入枕头的侧脸,从额头到下巴到处都是擦伤。
厌烦而暴虐的怒火烧着了他每一根血管,每看她一眼就血液翻滚,焦躁不安搅得他快呕出来。
陈皮深吸一口气,
“不重。”
没让明珠发现他转瞬即逝的失控,避重就轻:“我之前腰折成那样都治好了,你脚上这点伤很快就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