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歇息多久,圣驾便已亲临。
在太监的带领下,所有的人都集中到内务府早已安排好的场地,林熙禾这是她头一回见到陛下,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龙袍加身,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熙禾赶忙随着人群屈膝跪地,恭敬迎接。
也正是此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纪濯,他竟与陛下一同前来。
虽说林熙禾早已知晓这第一天会有冗长繁杂的仪式,可她未曾料到,自己已然在人群中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双腿都快没了知觉,而那祭祀仪式才刚刚落下帷幕。
纪濯远远瞧见林熙禾,目光中满是担忧,他惦记着她怀有身孕,生怕这漫长的等待会累着她。
林熙禾察觉到纪濯投来的目光,脚下虽酸涩难耐,还是努力扬起嘴角,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可命运偏就爱捉弄人,顾青淮所处之地与纪濯相隔并不远,他本只是偶尔侧目,不经意间扫向林熙禾的方向,却恰好将两人间那温情的互动尽收眼底。
林熙禾即便隔了老远,也能清晰瞧见顾青淮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
她心下一慌,赶忙低下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
直至陛下翻身上马,英姿飒爽地挽弓搭箭,射出今日狩猎的第一箭,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随之响起,打猎才算正式拉开序幕。
狩猎的大部队如汹涌潮水般向着山上奔涌而去,纪濯与顾青淮的身影很快便淹没其中。
他们离去之后,女眷这边也开始了自由活动。
林熙禾满心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营帐,好好歇一歇,未曾想,刚一转身,便迎头撞上了纪濯的母亲楚云霓。
纪濯此前并未提及他母亲也会前来,林熙禾见状,不禁有些意外。
“纪夫人。”
林熙禾忙不迭地上前行礼,姿态恭敬。
“林姑娘,既在此处碰上了,不妨一同走走?”
楚云霓的语气听上去不冷不热。
“是,夫人怎么没去打猎?”
林熙禾心里犯嘀咕,打猎的队伍中不乏喜爱狩猎的女子,以楚云霓的身份,想来应当也是精于此道的。
“年纪大了,哪能争得过那些年轻气盛的儿郎,这儿的风景倒也不错,看看就好。”
楚云霓款步走在前面,比起上次交谈时的态度,此次明显疏离了许多。
林熙禾又怎会是懵懂无知之人,这世上哪有如此多的巧合,楚云霓这般行径,必定是特意来找她的。
一念及此,她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难道是她发现自己有孕之事了?
林熙禾小心翼翼地跟在楚云霓身后,一路无言,直至来到一处偏僻幽静之所。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风声轻轻拂过,楚云霓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熙禾,开口问道:“濯儿是不是最近时常往你那儿去?”
“是。”林熙禾微微颔首,声音虽轻,却也清晰。
楚云霓目光沉静,直言道:“林姑娘,先前我便同你讲过,陛下圣旨赐婚,如此情形之下,我实在无法再支持你与濯儿的事。”
稍作停顿,她又接着说道:“听说年前你去顾府为顾将军侍疾,想来那段时日你们朝夕相处,已然颇为熟稔。既然与顾将军相处得这般融洽,又何苦继续牵扯着濯儿不放呢?”
提及年前在顾府侍疾一事,林熙禾顿时语塞,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却终究找不到合适的解释之词。
“纪夫人,顾将军日后是会退婚的……”林熙禾试图辩解,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即便现在知晓他日后会退婚,我依旧不能同意你与濯儿的事。”
林熙禾闻言,抬眸看向楚云霓,眼中有着不解。
“你可知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对濯儿弹劾指责?数日前,就连教导他多年、情同父子的恩师,也与他彻底决裂。陛下年前还特意召我进宫,嘱托我劝劝濯儿。林姑娘,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赞成。”
林熙禾满心惊愕,这些事她全然不知。
以往纪濯来找她,总是对朝堂之事只字不提,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不知外面已然风云变幻。
听着楚云霓的一番话,她只觉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堵住,憋闷得厉害,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姑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些年我们母子聚少离多。就说今年过年,他都因为你,被派到外地。如今陛下虽说重用他,但不满之意已日益明显。倘若失去了陛下的宠爱,濯儿从前得罪过的那些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楚云霓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无奈:“我不想我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将未来的路走得如此艰难。还望林姑娘以后莫要再与濯儿来往,我们做父母的,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顺遂无忧地度过此生。”
“我言尽于此。若是你真心在乎濯儿,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因为你陷入这般困境。”
楚云霓自顾自地说完这一番话,这才停下,目光落在林熙禾脸上。
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神情中满是茫然。
楚云霓原本以为自己会是那种豁达开明、绝不干涉儿子感情之事的母亲,可这些话,她在心底反复思量了许久,经过深思熟虑,实在是忍不住,才最终下定决心找到林熙禾。
见林熙禾只是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楚云霓心想,如此突然的一番话,她肯定需要些时间来接受。
于是,她轻叹一声,转身先行离开了。
林熙禾望着楚云霓离去的背影,整个人仿若失了魂一般。
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有孕的事情被发现,却没想到,即便顾青淮退婚,纪家也绝无可能同意她嫁入。
倘若他们知晓自己有孕,且这孩子还不是纪濯的,那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更让她揪心的是,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给纪濯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