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儿去照顾晏大人?”
祝家正堂,祝太尉坐在主座,年氏坐在他右侧,祝清宁一进门,便听闻这个消息。
祝太尉神色有些凝重,“晏夫人亲自差人来说的,不会假。”
可这件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年氏拍了拍膝盖上嗑瓜子留下的白屑,站起身,撩一把鬓角的发丝,捏着兰花指挂到耳后,“清宁丫头,难得晏夫人对你放下成见,这是好事,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去伺候一个病秧子,可真是祝清宁的好福气。
虽然晏府下人的口风紧,还还是被年氏探出来,晏礼辞此次,可是染上了怪病,这病会传人,晏家下人都不敢靠近,只能让祝清宁捡这个“便宜”。
年氏在心中小小怜惜了祝清宁一下,说她命好,生来就是百年大家祝家嫡出的大小姐。
可也不见得真的那么好,年少丧母,硬生生被逼到道观里去住。
这好不容易回来,以为能加入高门,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到手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
晏礼辞是有权有势了,可阎王要讨命,就算他有天大的权势,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人还是晏夫人亲自派来的?”祝清宁忽略年氏的话,视线从她脸上一扫而过。
年氏的心情虽然没表现出来,上扬为眉尾,下颌放松的弧度,已然彰显一切。
能让年氏开心的事情,对祝清宁来说,不会是好事。
“爹爹怎么看?”祝太尉还未开口,祝清宁又追问。
晏夫人,便是晏礼辞的母亲徐氏,徐氏一向对她心怀芥蒂,怎么可能派人去照顾自己的儿子。
也不怕她一碗药下去,晏礼辞再也睁不开眼睛。
“清宁,此事,你得去。”祝太尉在扶手处摩挲片刻,挣扎着掀起眼皮。
看起来,好似真的在犹豫,可祝清宁知晓,祝太尉这个决定,是早就做好的,不然也不会叫她到正堂来。
明着是商量,实际上是通知。
“你过来,爹爹与你说。”祝太尉注意到祝清宁脸上的一丝错愕,拉着她往内屋去。
祝清宁正疑惑之际,祝太尉手掌在她眼前张开,五个手指晃了晃,祝清宁立马明白。
她伸出另一只手,将祝太尉那只手压下去,双眸泛起一层水雾,“爹爹,我娘死得早,我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祝太尉的眉头唰的皱下,“再多一倍,清宁,为了祝家,爹爹给你多少钱都可以,可若是没了祝家,你什么都没有。”
威逼利诱之后,他语气放软,“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这一生,唯独负了你娘和你……”
祝清宁收回手,捏了捏手心,鼻翼抽了抽,应下:“那就说好了,一千两。”
便宜爹就一点好,总能知晓什么最能打动她。
晏府,全府上下戒严。
书房里,仆从加快脚步进进出出,端着破碎瓷瓶玉器,丫鬟伸手拂去额上汗珠,将温水重新换上。
徐氏手里捏着绣帕,伸长脖子一个劲往里面张望,顾不得手心都是汗浸湿手里布里。
祝清宁眼珠子转了转,看清局势之后,抬脚往徐氏身边去,在她面前微微欠身行礼。
“清宁见过夫人。”
徐氏本就为晏礼辞的病情伤怀,满眼扑在书房里面,不曾察觉祝清宁的靠近,忽然多出的人叫她吓一跳。
很快稳住心神,犀利的视线上上下下将祝清宁打量了个遍,眼中浮现一丝诧异,“来了。”
语气淡然,可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骗不了人,似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这样的状况,饶是平常想要巴结晏府,妄图能得晏礼辞另眼相待的京城贵女们,今日也不见上门的,祝清宁的到来,着实叫徐氏意外。
要论捧高踩低、贪慕虚荣,祝清宁当属京城佼佼者,这倒是稀奇。
“夫人叫清宁来,清宁自然是要来的。”祝清宁转头,看向书房内,从门口的角度,只看得见里面忙碌的仆人们,身影错落,每一个人看着都手忙脚乱,可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么。
她想看晏礼辞的情况,可仔细瞧了几眼不见晏礼辞身影,书房内,多出一个巨大的翡翠屏风,是那夜祝清宁没见过的。
似乎就是一扇屏风挡住里面的视线。
“严大人如何了?”她柔声问,抬脚,便要往里走。
忽然手臂被一道力抓住,一回头,对上徐氏的目光。
“你当真要进去?”徐氏语气带着怀疑,她从来不信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性子能在这短短时日改变,祝清宁这种惜命的人,怎么会如此不在意?
她刻意让前去传话的人明里暗里将礼辞染上怪病的消息透露给祝家人,难道,没能传达到祝清宁这里?
祝清宁确实不明白晏礼辞究竟染了什么病,如此来势汹汹,看这状况,她差点以为晏礼辞就要一命呜呼。
可惜,晏礼辞是男主啊,几乎是这个世界神一样的存在,可不会死。
“夫人既然叫清宁来照顾晏大人,清宁自当竭尽所能。”祝清宁语气坚定,对着徐氏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这笑容晃眼,纯粹得不像是要去照顾一个身染重病的病人,反倒是像碰见什么好事。
“先别进去了,你从外面来,风尘仆仆的,如何照顾人,礼辞的身子可金贵得很,先去药浴之后,再换上草药熏过的衣裳才行。”
说罢,抬手招来一个丫鬟,吩咐人带着祝清宁下去。
祝清宁一愣,不愧是男主的待遇,竟然如此小心翼翼。
丫鬟抬头看了徐氏一眼,又暗暗瞥祝清宁,想说些什么,终究没开口。
夫人不是一向不喜祝家小姐,怎么还叫她去药浴?
药浴和草药熏衣都是为了隔绝公子的病传过来,可夫人叫祝家小姐过来,不就是为了让她吃一些苦头吗?
小丫鬟看不懂,也不敢插手徐氏的事,只是安安分分带着祝清宁沿着回廊走。
“晏大人是生了什么病?”走着,祝清宁随口一问道。
“夫人没与祝小姐说吗?”丫鬟小脸红红的,有些为难,如是徐氏不说,她一个小丫鬟又如何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