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我做这个什么公主?”裴解先一步开口问。
韩制心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好几番,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话说有两个在乡里专司挑粪的工人在聊天,白胡子的工人就望着天边的云彩对着黑胡子的工人感慨说:‘都说这做皇帝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事,真不知道这皇帝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哟。’
黑胡子的工人也是感慨不已地说:‘是啊,我也听说了。皇帝是这世上最大的官,你说他都已经最大的官了,那他应该是用金扁担挑粪的吧。’
最终他们就得出结论:皇帝就是用金扁担挑粪的人。”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嘴巴这么毒呢?”裴解狠狠地瞪了韩制心一眼,又问:“萧皇后一直这么大方?”
“萧皇后是一个有胸襟有格局的奇女子,但是要说大方,”韩制心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说:“并不总是如此大方。”
“看来她对天赞帝还是有些感情的嘛。”裴解小声嘟囔。
“你这是什么话,帝后之间自然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极佳。”韩制心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一般剖白。
裴解见状和旁边的董小英对视一眼,笑着安慰韩制心:“没错,感情极佳。对了,你刚才说我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已经说过了,我觉得你就是那乡下挑粪的工人。”不等裴解问,韩制心又接着颇为不屑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和皇帝皇后讨价还价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活得时间还不够长?”董小英从旁插嘴问道。
韩制心气得欲跳脚,却见到有一队队的宫人,一边哭一边一路小跑着向四面八方而去。
韩制心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目眦欲裂地抓住一个宫人,还不等他发问,对方就哀泣着说:“陛下驾崩了,韩萧公子节哀。”
“什么!梁……”韩制心揪着对方的衣领,一把把对方拉到跟前,又狠狠地甩开去,顾不上和裴解交代,就拔脚向回跑去。
直到韩制心的背影不见了,裴解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被董小英拖着向前走。
“什么都不要说。”见裴解回神,董小英神色严峻地说。
直到回到给他们安排的宿处,董小英从没来得及收拾的行囊里找出提前备好的素服,让裴解换上嘱咐了一句“哪都不要去,在这乖乖等着”,就出去了。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董小英拎着一壶水回来了,从行囊里翻出饼子,递给裴解:“吃!”
裴解看着董小英手里的饼子没有接,神情木然地说:“我吃不下。”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对天赞帝的感情这么深?”
裴解闻言一愣,眼神中渐渐有了光彩:“算不上是感情吧,我只是觉得,刚刚还在和我说话的人,就,现在就,没了?”
董小英深深地看着裴解,良久吐出了两个字“林家……”,就没再继续。
裴解叹了口气:“林家出事的时候,我是醉着的。而且醒来之后,就被拿到了大牢里。并没有像今天,像现在这么,这么,世事无常啊。”
董小英闻言,瘪着嘴巴点点头,很是理解地说:“唔,年轻人总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远。”
裴解却是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说:“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天赞帝躺在那,虽然他身上的伤很重,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可是,可是我……”
“其实死亡与每一个人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董小英说。
“早知道他这么严重,我就不和他讨价还价了。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和他讨价还价把他气着了,如果我当时直接答应了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不会,这事和你没关系。从行营出发的时候,韩制心不是就已经提醒我们陛下不太好了。”
“可是他召见我了呀。”
“怎么,你是千年人参精啊,见你一面能起死回生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因为好转了才召见我的吗?”
“你要学会接受失去!”董小英语重心长地说,见裴解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补充说:“不论是为了了灵宝阁,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要学会接受失去,学会一个人接受失去,学会接受自己只有自己一个人。”
听到董小英这话,裴解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董小英难得温柔地坐到她旁边,摸着她的头说:“如果你不尽快学会,你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只能行尸走肉一般地在这世间游荡。”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换个时间说。”裴解抽噎着道。
第二日随裴忠一起赶到的丁非听说这个消息后,建议裴解顺便发信诏令解配的持有人来拜谒。
可是显然裴解已经有了其他打算。便只是安安稳稳地以公主的身份参加了整个葬礼。
三个月后大大小小的活动,才完全止息,时节也已经到了年关下。
新任辽国皇帝,原来的梁王文殊奴,也赶在年关之前宣召她商量册封之事。
“这是朕的第一道诏令,朕希望能皆大欢喜。”昭圣帝文殊奴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多少哀戚之色了——据韩制心说,天赞帝驾崩当场,文殊奴直接晕了过去。
“你想要哪块封地?”见裴解没说话,昭圣帝又接着问。
“这,我没考虑过。当初在先皇面前提及此事,不过是想保下蒲渠山。”
“那我便把双庆县划给你,双庆县虽然没有建昌县往来繁荣,却也算得上是上上之选。”
“但凭陛下做主。”这段时间,裴解也学了一些官样文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宋国?”昭圣帝又问。
“这,我还没考虑。”裴解见昭圣帝神色不虞,忙补充道:“毕竟要先把这边的事情料理清楚了才好。”
“哦,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听到这话裴解眼睛一亮,犹豫良久,终于咬牙问道:“如果您真想帮忙的话,能不能帮我把公主的尊位调整一下,我比太后小不了几岁,做她女儿不太合适吧?”
“抱歉,这个要求我满足不了你,这是先皇的意思,而且这是为你好。”
“ 哦?”裴解目光灼灼帝看着昭圣帝,等着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