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荡开了圈圈波纹,李莲花摊开四肢,躺在船头。
七月的阳光刺眼得很,他闭上了眼,慢慢道:“阿娩,你说江亭要是打不过天星潭那些人,接不出谢姐姐,他会不会跑来揍我?”
乔婉娩正在翻阅百川院最近一月的报告,见他如此说,头也不抬道:“你怎么笃定哥哥打不过?他虽然打不过你,可不代表出去就是好欺负的。那天星潭又是以医为业,又讲规矩,我已经让哥哥多带些银钱了,到时候多说些好话,没准比你的武功更好使。”
“当年说好了是我去接谢姐姐,现在换了个人去,”李莲花继续道,“谢姐姐会不会怪我言而无信?”
“你在这儿东扯西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乔婉娩终于抬眼看向他,无奈一笑,道,“你也想去赶去天星潭瞧一瞧,是不是?”
李莲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脸上已满是笑意:“知我者,阿娩也。”
他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乔婉娩,显然期盼得很,谁知乔婉娩已将桌角的几封书函递了过来:“一百八十八牢的。”
“笛飞声还是角丽谯?”李莲花收了笑,飞快地将那几页纸浏览了一遍,“霄霄说,百川院的内鬼已除,可是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还是有部分丢失了?”
“放心,白鹅已经核查过了,丢的是你放进去的那份。”乔婉娩道,“那里除了龙王棺的舆图为真,其余都是假的,不论是笛飞声还是角丽谯,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那里。”
“四象青尊就关在龙王棺,他是南胤‘金玉黄权’的后人之一,你想要他手上的那一枚天冰?”乔婉娩继续道,“四枚天冰集齐,罗摩鼎就能打开,你想好怎么处置里面的业火痋了么?”
“这不是我要思考的问题。”李莲花正色道,“我只是很奇怪,笛飞声此人就算想要为王为帝,当不屑于这些手段才是,他究竟为何出手来抢罗摩鼎?这事我想了半个月了,也没想明白。”
“所以这业火痋不是你要如何处置,而是要看笛飞声想做什么?”乔婉娩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那时将罗摩鼎送出去,不过是在引蛇出洞?”
“阿娩真是聪明至极。”李莲花满心满眼都是欣赏之意,“阿娩觉得我接下来会去哪儿,是去龙王棺守株待兔,还是去天星潭给江亭撑撑场子?”
“都不是,”乔婉娩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李莲花的额头,“你呀,想回家了。”
李莲花笑了起来,又往乔婉娩身边靠了靠,柔声道:“来石寿村前,莲子已经会喊娘亲了,你说现在回去,他会不会学会喊爹爹了?”
乔婉娩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来大事纷至沓来,二人几乎都在江湖上奔波劳碌,竟已无暇看顾稚子成长,虽然已经安排了诸多极妥当的人手,她到底还是生出一丝歉疚之心。
李莲花一见乔婉娩沉默,便知她心事,当下柔声宽慰:“我们现在不眠不休赶回去可好?”他边说边作势摆出一副骑快马风尘仆仆,几乎要跑断气的模样。
“倒也没有这么着急,”乔婉娩笑了起来,“不过,下个月就该办周岁宴了。”
李莲花连连点头:“龙王棺那边,一个月足够了。”
说罢,他又摊开四肢,在船头躺下了。盛夏的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他遍身热了起来,然而他却像是睡着了一般,不知是昨夜太卖力了些,还是这些日子在那落难的三十多人身上花费了过多心力,现在疲倦正如潮水般将他席卷了去。
谁知,一入梦他就看到一幢黄沙中的土堡。
城堡极高,依稀可见有一旗子挑在高处。旗杆上的锦线绣成的字随风飞扬,渺渺冥冥,看不分明。
李莲花疑惑地走近了去,那土堡却往后挪去了数丈。眼看这土堡就要消失在黄沙中,却不知从何处忽然飞来无数残肢断臂,纷落如雨,血雨纷飞。
尸山血海中,有青衣人提刀而来。
李莲花骤然从睡梦中惊醒,两眼茫然地眨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我似乎知道笛飞声要做什么了。”
乔婉娩疑惑地向他看来。
“你可还记得当年赵宣移盟主六十大寿之日,笛飞声曾来赴宴?”李莲花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沉声道,“当时我就留心了,后来西南木家出事,我亲自去处理,没想到竟顺带查到了笛飞声的来历。”
李莲花很认真地看向乔婉娩,一字一字道:“西南笛家堡,是一个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这种从小培养杀手的地方,为了控制,定然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若是我猜的不错,这种手段,或许需要业火痋来解……否则,我实在想不到笛飞声为何会出手了。”
乔婉娩柔声道:“你且放宽心,到底为何,龙王棺前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