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心的身影在密林上方飞跃,她脚踏青枝,破风而行,很快就到达了记忆中青杉镇的地方。
这里,已成一片平地。
素锦心只觉得头晕目眩,是她,亲手杀了这些无辜的人……
素锦心冰冷的手忍不住颤抖,腿也站不住,跌在地上。
这些年啊,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也杀了很多魔族。
那些魔族都该杀,素锦心杀得问心无愧!
最重要的是,那些鲜血没有溅到她的手上、身上、衣服上……
她可以逃离另一段记忆中,杀戮带来的罪恶感和恐惧感。
素锦心觉得,这一辈子,她起码是干净的。
原来在最初,她就是已经成为了一个满身血污的魔头!!!
素锦心红着双眼,仰天悲戚。
为什么?会这样!
素锦心的眼睛慢慢变红,记忆开始出现,另一道意识在她脑中说话。
“你愧疚什么……”
“你,生来就是魔……”
“从前、现在、未来,你都无法逃离既定的命运……”
“当你下定决心,发动战争的那一刻,天下,注定沦为死亡的深渊!”
“你在害怕什么……”
“未来,将会有无数人因你而死!”
“站起来!素锦心!”
“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素锦心慢慢站起来,头部的疼痛稍稍缓解,起伏的情绪渐渐平息。
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那些话,没有错!
她不应该犹豫的,不应该悲伤的,不应该迟疑的,为了大计,死亡在所难免……
从端煦君王的幻境中出来,再到入主恒光城,再到面见魔神,她早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没有人会懂她,没有关系。
素锦心,要自己爱自己,要自己保护自己,要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
素锦心来到青杉镇外的小屋,远远看见平地上有一个小土堆。
土堆前,竖着一个木牌,上面的字很模糊,但是依稀可见——吾妻素锦心之墓。
素锦心蹲下来,指尖在木牌上划过。
她的目光冰冷似水,红色的眸子却如湖上幽莲,绽放异彩。
“方乐玉……”素锦心轻喃。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曾记挂着她啊,立了一个牌子,寄托哀思。
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宗门中修行,放下心中的执念,也是仙路坦荡。
素锦心偷偷地潜回队伍,他们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游山玩水,见康国各地的风土人情,走了两个月才到康国帝都。
侍卫和婢女已经和素锦心熟络了,他们也从心底认可这位小主人。
在进城前日,大家说好要给足素锦心排面,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盛王的身份地位。
那日,已入深秋,下起了蒙蒙细雨。
素锦心坐在马车里,车上的铃铛随着马车的摇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之声传遍街巷。
车前车后各有九位侍卫开道,车旁跟随的侍女也清秀动人。
车窗前层层轻纱遮掩,外边的人只能看见车中人的轮廓。
虽是雨天,可是街上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嘈杂的议论声随着雨声传入素锦心耳中。
素锦心本想撩开车帘,看看外边景象,一阵风吹来,先一步吹开层层纱帘。
素锦心抬眼一看,二楼上的一个身影恰好落入她的眸中。
那人执着一把普通的白伞,已经泛白的青衫下摆被风雨微微吹起,好似一朵在清晨缓缓绽开的青莲。
景透清冷,人更清冷。
那人站在人群中仿佛发着淡淡的微光,十分地出挑,素锦心的目光立刻定在他身上。
随着马车的移动,那人的脸也从伞下慢慢移出,真如银月露尘云,皓光照碧河。
两人的目光在短短的一刹交织,坐在车中的素锦心和站在楼上执伞而立的方乐玉,都瞪大了双眼。
清风吹落轻纱,掩盖住素锦心的脸庞,她还没有从再见方乐玉的惊诧中反应过来,车身却猛地晃了一下,车外出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人们的喊叫声。
方乐玉从楼上一跃而下,跳在车前,用伞挡住了飞来的暗器。
他立刻收起伞,以伞为剑,一把普通的白伞竟是直接与对面人的铁剑相撞。
无形的灵气像涟漪在空气中荡开,四周房屋倾倒,无数物品的炸裂声非常刺耳,而站在风暴中心的马匹和马车却没有事情。
两人对视,方乐玉开口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快走。”
对面之人从震惊变成困惑,他瞥到身后的伙伴已经被围困,而城防军也快赶来,他只能听从方乐玉的话,先行离去。
保护素锦心的侍卫要去追,素锦心却说让他们走。
方乐玉站在马车上,直到听到素锦心的声音,他才确认,车中的人就是素锦心!
“让恩人,跟我们回府。”
方乐玉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马车旁,他没有再打开伞,而是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打湿衣服、落在心里……他觉得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清醒。
车中的素锦心闭上眼睛,而放在腿上的双手却不禁蜷缩。
盛王府早已接到周翼的命令,为素锦心准备好一切。
素锦心来到自己的院子——晓春院,这里的布置和装设竟然和瑞国素府的院子一般无二。
管家向素锦心解释,盛王知道素锦心念旧,也怕素锦心住不习惯,所以全照素锦心的喜好安排。
素锦心看着这一切,捻起一片落叶,喃喃道:“人总会变的,喜好也会变。替我谢谢父亲,我很喜欢。也谢谢你们,费心准备一切。”
“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管家看着自家的小姐,长相普通了点,但是通身的贵气盖都盖不住,不像是在乡野中长大的。
“我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每天来几个人除扫即可,没什么要紧事别来烦我。”
管家刚想到素锦心好说话,以后好好调教一番,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不至于给盛王丢脸。
可是听到素锦心的要求,管家不免咯噔一下。
但是素锦心是主人,管家不得不从。
素锦心转头,看着站在院外呆愣愣的方乐玉,打趣道:“你是木头吗?还不进来!”
随即,素锦心对管家说:“在我院中,为恩人安排一间上房,他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