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良久,林知轻叹口气,他不知,温热的气息就拂在曾永忠脖子耳后,曾永忠半点不晃,只是脖子处的酥麻,还是叫他心驰荡漾。
曾永忠也不知道,但就是想要他。
曾永忠缓了缓气息,才说:“卫思易这几日甚少去王府了,宫中如何,却是没查到。”
林知轻轻点头,“嗯,暗卫报过了。”
曾永忠暗暗吐槽暗卫,该死的,这下叫他怎么搭话?
林知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说:“那个陈清浣倒是得多多留意。”
曾永忠不屑道:“他就是个老奇葩。”
林知:“怎么说?”
“他原是因着祖荫才任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要说有多大才,这个我不知,但是翰林侍讲这个职位,也是他运气好得来的。”曾永忠说,“他是韩展业的人,韩圣奕弑父后,大肆残杀先皇部下,陈清浣识时务,当夜就找了韩圣奕表示良禽择木而栖,愿意帮韩圣奕,他那时便是翰林侍讲了,韩圣奕要登基,少不得要礼部,虽说他可以等大局稳定了再将礼部里的人换了,但当时最缺的就是人手了,既有得用的,用了就是。所以陈清浣是这么保命的,后来韩圣奕皇位坐稳了,他怕被揪出来处置,就一直装疯卖傻,活得像个老顽童一般。”
竟是这样!
陈清浣不常露面,所以他以往也没特地去查过。
林知问:“那太子太傅又是怎么回事?韩圣奕既不处置他,也不该让他教导储君啊。”
“据说他是真有才干,”曾永忠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多年前他随皇帝去了普渡寺,回来后皇帝突然间就对他放松了戒备,还隐隐有重用之意。”
林知:“那将军如何看待他?”
“忠臣不事二主,”曾永忠说,“他不是个忠诚的。”
“嗯,但是,”林知说:“韩氏父子一个德行,叛君叛主,他选择明哲保身,也说得过去。以前,我怕是温再多的书,也不能真正懂得这个道理,只有换了种身份,当了一名隐士,才知道什么叫贤主难遇。”
他说的是他还是风朝太子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纸上谈兵,站在道德伦理、等级秩序高度指点别人,哪里知晓现实民间的盼想?
曾永忠闻言惊愕,微转头,林知不察,唇瓣擦过他的脖颈,若是曾永忠于他,那这样倒是司空见惯了,可这对于林知,却算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主动凑到别人的肌肤上去,所以在曾永忠目光所不及之处,他脸红了。
曾永忠似无感,沉声问:“你真是这样想?我以前……”
林知心猿意马,没听清他说什么,迷糊问道:“什么?”
我以前也是,被利益迷惑了双眼,但后来我寻到了……忠主吗?曾永忠住了嘴,哪里是?
林知已入草莽,助他复位,实则不如自己去夺,自己不过不想要罢了,现在的自己看不上利益了,只是爱上了欲望罢了。助他,让他用身子来换取自己手中的权力。
曾永忠摇摇头,“无事。”
曾永忠好推理,可是入局太深,他竟是不想想,自己宁失权力,而只要一个林知,到底是因为什么!
林知看着石子路的尽头——小木屋,一下子就机灵起来了,睫毛颤颤,心下戚然,这条路怎么就不能再长些呢?
曾永忠将林知放在院里的石椅上,见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便手动捏住他的下颌轻抬起来,“吃饭了没?”
林知点点头。
“行,那倒省事了。”曾永忠说着又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省事,做事,完事。
完了,林知是越来越懂曾永忠的弦外之音了。
他双手抚面,就是进了屋后双脚沾到地板了他也丝毫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
曾永忠哼笑一声,按着他的臂膀让他坐在榻上,二话不说就拉他的衣裳,边道,“何州境内距州府百里处的驿站里有个老军医,他家祖传的外伤药极好,我给你敷点试试。”
林知闻言过于诧异,他放下双手震惊地看着曾永忠好几眼才反应过来,曾永忠这是要给他上药,他掩饰性地轻咳两声才道,“不用。”
“不行,腿内侧的淤血迟迟不化开,上药好得快些。”
早晨被他看了。
林知的脸一时红了又白,白了又黑,黑了又红,变化几何。
做这种事,曾永忠可不是他能拦得住的,反倒是他自己,三两下就被他按躺下了。
正如曾永忠所说的,某处化瘀了,轻轻一碰林知便颤了下。
曾永忠轻手轻脚地给他涂上药,然后用粗粝的指腹小心地给他揉按着。
林知失神地看着顶部木板上雕的花。
……
收拾妥当后,林知已经缓了神色,他问曾永忠,“这个陈清浣,可信么?”
“难讲,几年前我曾试探过他,那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不过对林氏,应该还有几分忠心。”曾永忠将瓷瓶盖上,放到一旁的小案几上,然后去净了手。
等他回来时,林知已经坐起来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并不算乱的衣裳,而后道,“该去会会这个星舒了。”
“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曾永忠主动揽责,认真地看着他道,“刚好我想带你去北城住几日。”
“好,劳烦将军了。”林知点点头,而后别开了脸,对着头顶的纱帐放空了思绪。
曾永忠轻侧过身,居高临下的姿势笑盈盈道,“先生客气了。”
林知不接话,只用一双杏眸斜乜他。
这么客气,人模狗样儿的,榻上不见得会这般手下留情。
曾永忠含笑收了手,自行去做了饭,顺带着让林知也吃了宵夜,隔日两人就去北城了。
***
中九前两日,未时,红院。
星舒刚走进这处厢房,就觉得有一股凌厉之气袭来,他掐指算了算,就扭头对着东方珠帘一拜。
林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赤红的珠子交相碰撞,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厢房里显得格外清灵。
“星大人请起。”
林知说着正要去扶,岂料星舒往后退却数步,边道,“殿下抬举,臣不敢僭越!”
“也罢,你并不识得我。”林知背过手,看向从帘子后走出来的人。
“星大人,起来吧。”曾永忠说着又补上一句,“这般跪着,有损先生清誉。”
星舒闻言才站起身。
殿下的眸子好生眼熟。
星舒想了一下才恍然!
那双杏花眸,那位戴着银狐面具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