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废土极其严苛,酷热严寒昼夜轮番来,辐射与异兽无处不在,劫掠和猎杀家常便饭。
白天做个洞穴野人,不是躺着晒吊就是与人斗拳。晚上,有钱的一杯啤酒下肚,加满燃料去废土飙车,要么开膛破肚异兽,要么做了孤魂野鬼。
有没有不冒险的活?
少。
辛辛苦苦筛出来的晶砂,大枪重炮盯着,交钱买命,没掳去做奴隶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酒精、飙车、女人、猛兽、子弹……
这一切,造就了废土无与伦比的自由,同样,造出了一大群疯子。
看上去最疯的,天天嚷着要砍人的,这叫二愣子,那些个面相沉稳,一声不吭闹个天翻地覆的,才配叫疯子。
天才,疯子,一线之隔。
癫狂、傲气、清醒、陶醉……这些自相矛盾的气质,从身侧男人身上勃勃透发出来,令马克苏一瞬恍惚。
这种人,通常叫做疯子。
但还有一个专属于他们的称号。
传奇。
单枪匹马炸爆太平洲总督府、泡走了帝国皇帝的宠妃、豪夺“孔雀石”工业遗迹机械飞升大奖……这些人,全是不折不扣的疯子,同样是,举世称颂的传奇。
她从李维身上,看到了,这一线潜质。
“醒醒?”
李维晃晃手指,把马克苏从恍惚拉回来,他翻身跳下骑士雕像基座,手背着后脑勺,随手拔了根剑兽鬃猫叼嘴上,说道:
“姐们!憋想啦!与其想怎么招揽我,不如想想,怎么去好好炮制兽潮!”
“冲击太平重工绿洲营地,你们铁山堡得花大力气!”
马克苏手抹过脸颊,镜面脸颊恢复成正常人类容貌,她应了一声,回道:“铁山军,言出如钉!”
李维摆摆手,毫不怀疑马克苏的诚意。
李维是疯子是狂人,但不是傻子,他刚把铁山夜总会搅了个鸡飞狗跳,他敢再次踏入铁山堡,并且堂堂正正邀请铁山军联手对付太平重工,除去他手握剑兽绀蓝残片,能引发兽潮;掌握铁山防护所遗迹军备库这两个筹码……
最重要的是,李维猜得出,铁山氏族,照样很想收拾太平重工!
太平重工地盘位居铁山堡以北,在核心矿区屯兵数千,矿工上万,实打实的强龙,一把悬在铁山堡头上的利剑。
现在太平重工联手焚海氏族,兵力大增,主力联合一处,驻扎在绿洲营地,虎视眈眈铁山堡。
打不打赤心军难说,但真有转道向南的可能,顺势拔了铁山堡这颗钉子,制霸废土南部!
现在有李维牵头,铁山堡自然乐的入伙,给太平重工这老冤家上上眼药!
如果不是算准了这一层,李维再走入铁山堡,免不了挂吊笼烤成肉干!
一拍即合!旧冤,揭过!
天才、疯子,胆子,都大!心,都细!
遗迹军备库事关重大,不好经手他人,一连搬了一天一夜,才将武器军备运出。
风沙吹过铁山防护所的界碑,魏拒山扛出最后一箱军械固定好,累的驴喘气。
“狗日的真他妈想不到,居然和你们两个逼玩意,成一条绳蚂蚱了。”
余称狂给魏、赵二人分别甩去瓶水,咕嘟嘟猛喝一气,说道:“和你们俩斗了这么些年,老子腻了。”
魏拒山“嘿嘿嘿”笑着,坐上“畜生魔王”驾驶座,拍着车门吼道:“等咱们干烂太平重工,鸟枪换大炮,咱们换个地界,再斗斗!”
“干烂了公司狗,咱们是大炮换重炮!”余称狂说道。
脑后门闪去阵风,赵铁头跨上立体机动装置,轰轰然道:“拉几把倒你们!你们轰的下老子?”
“你个鸟人!”
魏拒山、余称狂同时大怒,驾车追去,片刻间,车辙印被废土风沙掩去。
马克苏姐弟收获了一箱遗迹战斗义体零件,全是当下废土根本无法制造出的尖货。
朝李维比了比耳朵,示意随时沟通,开着军用悍马绝尘而去。
组织军队,引发兽潮。
打击太平重工营地,是场大仗,真正的大仗,要准备的,还有很多。
李维靠在刀刃蝶车门边,芝宝启开又落下,火苗窜出又熄灭。远处的铁山轮廓若隐若现,夕阳低垂,惨烈如血,光芒仍旧,万丈金光,这片大地,还处在太阳统治下,烈日滚滚,整个世界,是炼狱般的赤红色。
他俯下身,敲了敲车窗,说道:“姐们,能走了吗?”
“不能。”
褚红蝶闷闷回道。
褚红蝶手指捻着头发,前一天神采飞扬的她,现下却是容貌黯淡,马尾辫解开散做了披肩乱发,胸口的火蝴蝶纹身跟着萎靡,振翅不能。
褚红蝶举起酒壶,一口接一口灌着,喃喃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是叛徒?”
“我为氏族做了这么多,现在开除我的族籍?跟着我的人,全打成叛徒?”
车载电台一遍遍播报着,火溪氏族宣布褚红蝶、褚东熹等十五人为叛徒的公告。罪名:擅自开战、严重违逆氏族决议。
李维并没有言语安慰褚红蝶,这事他也有份,越说越是火上浇油。
特别是,褚红蝶原以为自己抓了封鸣沙,问出绿洲位置是大功一件,结果,封鸣沙这焚海氏族的纨绔子弟,根本问不出什么,绿洲位置,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秘密。
几千人的补给物流,铁山氏族自然侦察得出来,绿洲位置,很容易反推出来。
到最后,反而是因为封鸣沙,火溪氏族宣布正式与太平重工、焚海氏族结盟后,为表诚意,把褚红蝶等人打成氏族弃子,氏族叛徒。
如何不叫褚红蝶心碎?
李维没有说任何俏皮话,只是一根接一根给她递烟,给她开了一瓶又一瓶的酒。
烟雾缭绕,酒气弥漫,音乐颓废:
“I'll ride these roads alone
从现在起我会独自走下去
beneath the sulphur sky
在夕阳的天空下
Everywhere I roamed
所有我经过的地方
Life's one big lie
生活就是个巨大的谎言。
when the fireball goes down
随着太阳西沉
out of LA ways
沿路走出LA
I e into town
我走进这座城
but only for a day”
但只停留一天
借酒浇愁不是李维的风格,他吸够了二手烟,掰过褚红蝶脑袋,往她脸颊上拍了一记,随即一把放平驾驶座,给她薅去了后排。
在褚红蝶发疯作闹里,李维纹丝不动,他坐上驾驶座,顺序按下启动系列,车钥匙拧动,打火,提速,挂挡,提速,挂挡,飙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从我车里滚出去!”
李维腾出手,给褚红蝶摁低头,又将自己的牛仔帽,按她脑袋上。
“妹子,安静点。”
“我还不喜欢开你的车,你这车,太轻,太没有精神!”
“那就滚出去!!!”
李维笑了笑,后视镜里,夕阳在追着他,半轮残日,半轮新月。
“跟着爷,小爷带你,去见见,什么是真的战车!”
车窗打开,疾风刮走烟头,与几缕火红发丝,副驾驶座略显忧愁的乐声,与风一起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