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又叫怒骂朝棺材方向走去,铃铛砸在棺材上冒出了一丝丝黑烟,直到大伯母将堂哥连拖带拽拉到远离棺材的地方,他才猛地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堂哥面色发白,好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门被敲响了,来的不是六婆,而是一位风尘仆仆的老头。
小姑先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可那人径直走向大伯的棺材,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来迟了。
接着家人就在我家这六天的事情说了大概。
你们错了,水中睁眼,需先去怨气,待尸体闭眼才能捞尸入棺下葬,这是其一。其二,你们五人所拿的铃铛换作怨灵五点成阵,阵成煞出,好在你们只拿了一晚,若是再和这棺材待一晚,里面这位变化煞而出,谁都救不了你们。
大伯母的铃铛掉在棺材旁边,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捡,现在反而松了口气,我就说六婆不行,咱们家死的死,疯的疯,他三叔还当着六婆的面没的,他都救不了。
大伯母急忙上前,高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小姑皱了皱眉头,大嫂,这人有可能是听说咱家的事情来骗人的,还是六婆可信些。
我是陈岐山请来的,老头说的是大伯的名字,可大伯已经死了。
大伯母愣了一下,一拍手,我想起来了,那个死人确实说过要再请个高人过来,他怕死的紧。
堂哥也回过神来,那六婆是要害我们吗?我刚看到我爸坐起来了,所以棺材才被顶的裂开。
老头伸手示意我们把铃铛给他,放心,铃铛拿走就没事了,你爹还没成火候,你们几人的命我还是能保下来的。
老头转头对着堂哥说道,只是你奶奶有点难办,这术士已出水,怨气难消,只能镇压,你们准备一下,逝者的难舍之物作为镇压媒介,借米的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七粒米,是人便借七年阳寿,是鬼便借七天还阳日,所以根结在于术士怨气未消才会祸及后代。
老头的话让小姑犹豫了一会,便将铃铛给了老头,就在这时,妈妈将我的铃铛一把夺过,然后用力踩下,坏东西,坏。
大伯母慌了,高人。
这老头摆了摆手,无碍,毁了便无事了,白日里不会有事,尸体也捞不起来,你们暂且看看六婆要做什么,只管配合,只是他给的东西不要拿。
老头说事情比他想的复杂,需要先准备一番,但今晚会来守着我们。
大伯母见老头要走,那我们没煮熟能出门吗?
老头愣了一会,又跟着大伯母进了厨房。
经过这一遭,大家在水塘边见到六婆时都有些不自然。
捞尸人正在上香,六婆站在一旁,面色阴沉,白日里,水中的两具尸体更加显眼可怖,奶奶瞪大的眼睛似乎正看着水塘边的人群,而头朝下的三叔,在阳光下大家才看清他的脑袋是立在一个破旧的水桶里的。
小姑哆哆嗦嗦问大伯母,二嫂之前是不是说二哥出门是拎着桶去摸田螺的?
大伯母也吓到了,转向被绑住手的妈妈,你二嫂疯了,她说的话也就你信。
我妈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直咯咯笑不停,指着三叔喊,大的田螺,小橙子他爸,你可真能干,这么大的田螺,咱们能吃一个月了。
六婆只是瞧了几眼,没有说话,因为捞尸人已经下水了。
村里有些胆大的人也围着,看见有尸体又点不着,人群里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我就说,大家遭报应了,就是,你看他们一家,本来是村里最贫困的人家,但这七年的日子多好啊,大儿子一家都不干活,还天天吃肉,小儿子更是游手好闲,却好烟好酒不断,肯定是做了恶事,占了别人的财,现在死的死,疯的疯,活该。
围观的人越说越难听,但我们却没心思计较,因为捞尸人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慌忙往水塘边撤。
六婆,这活我们接不了,抱歉。
六婆脸色难看,你们接了这活就得捞上来,这是规矩。
不是我们破坏规矩,这竖着的尸体我们也捞过,但浑身长满田螺的尸体我们不敢动,咱们虽然是做死人生意,但也有三不碰,红衣女尸、四带一箱、是生活物,这母子尸体上的田螺还在动啊,我们碰不得,抱歉了。
六婆叹了口气,若是明天正午找不到愿意来的捞尸人,只能家里人去捞。
小姑和大伯母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在赞同,那老头果然料事如神。
只有我眯着眼看向水塘中间,那股熟悉的臭鱼味已经慢慢朝着水塘边弥漫了,但大家似乎都没有闻到,除了微微皱眉的六婆。
怎么会有这么多田螺,小橙子,你说借米人的桶里是田螺,你是看到了吗?
没有,但我就是知道桶里提的是田螺。
那你奶奶数了七粒米追出去的吗?
仔细回想,可只记得奶奶捧着米追出去的背影。
都是劫难啊,你们家在劫难逃,小橙子,你今晚守好你妈,谁喊你也不要应声,铃铛一定不要离身。
我想和六婆说我的铃铛已经毁了。
大伯母连连应声,然后将我拉了过去。
大伯的棺材还停在院子里,小姑提议我们都在堂屋里打地铺,住在一起也安全,大伯母则翘首等着高人来保护她。
直到我守着妈妈迷迷糊糊睡去,老头也没出现。
睡梦中我感觉脸上好像有什么滴落,伸手一擦,浓郁的臭鱼味袭来,一下清醒过来,妈妈绑在一起的两手中间握着一个铃铛,正好压在我胸前,小姑靠着桌子已经睡着了,大伯母在她旁边,堂哥躺在席子上正打着鼾,一切好像都正常,可我鼻端那股臭鱼味还在,脸上的潮湿感提醒我刚刚的感觉不是做梦,我又看了一圈,察觉味道是从侧身睡着的大伯母那传来的。
还没等我起身,小姑突然醒来,接着就是刺耳的尖叫声,小姑抖着手指向大伯母,大嫂,鬼呀!
我妈也被吵醒,嘻嘻哈哈朝着大伯母笑着,炒田螺上桌了,哈哈哈,小橙子去吃。
我站了起来,这才看清侧身趴着的大伯母满脸都被田螺覆盖住。
堂哥又哭又笑朝着院子里大吼,有本事出来啊,冲我来。
小姑从椅子上跌落,连滚带爬朝门外去。
那老头就是这个时候从院外进来的,他换了身衣服,看起来有点世外高人的味道。
不是说今晚守着我们的吗?
我妈死了,死了,堂哥情绪激动,抓着老头的衣襟不放。
我去水塘镇尸了,你奶奶和三叔都没有出水塘,但我从那边过来,发现一路上都是田螺和淤泥。
老头进屋查看了大伯母的惨状,又转头看我,铃铛引路,谁的铃铛还在?
我下意识挡在了妈妈前面,我的被踩坏了。
老头皱着眉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对堂哥说道,水塘里还有一具尸体,已经修成怨尸,也是你们家的人。
堂哥脸色变幻了一番,才将小姑拉过来,小姑,现在死的死,疯的疯,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不然大家真的都活不了。
小姑根本不敢进屋,只站在门口磕磕巴巴说起七年前说起七年前的事情。
她说池塘里的那具尸体应该是我爸的,大家都以为二哥是和二嫂吵架离家出走了,或者在外面闯祸被抓去坐牢了,她从小就爱闯祸。
但七年前我看到了,我晚上起夜时看到大哥和三哥在院子里剁肉,他们将碎肉扔在桶里提去喂鱼,他们走后我在地上捡到一根手指。
小姑说那天她听到大伯和三叔聊起我爸,说我爸就是太执拗不懂变通,大哥说不然也不用杀了老二让娘伤心 。
小姑低着头轻声说完,我爸是被大伯和三叔杀的,为什么呢?那奶奶呢?奶奶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我…… 我就听到了一点,大嫂他们肯定知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