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夜幕很快降临。
或许是方启的话有些作用,又或者是心里对于力量的恐惧,罗尼亚难民和防守员之间没有再产生摩擦。
方启那句晚上的森林很危险的确让很多难民离开了,迂回到了对面去和大部队汇合。
原地还留下一两百个人在驻扎,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过了许久,几个人趁着夜色出了临时的营地,朝着防线走了过来。
“站住,有什么事?”
巡夜的职业者一眼就看见了那些正在靠近的人,开口呵止,不让对方继续靠近。
“我们没有恶意!”
“只想见一见白天和我们说话的那个人。”
“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他。”
几人中走出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开口解释着。
“白天和你们说话的那一个人?”
“你要见我们队长?”
那位职业者皱皱眉,心中了然,但没有马上给出回答,在他思索的时候,身后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来处理……”
“队长。”
“那你注意安全。”
职业者微微一愣,随后点点头。
“嗯,我会的。”
方启微微颔首,从防线上跳了下去,缓步朝着那个瘦高的男人走去。
男人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面容憔悴,但眼神之中却带着坚毅。
“你要见我?”
方启眯眼打量这群人,随后将目光看向领头男人身上,开口询问。
“是的,关于您白天的话,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
“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男人微微颔首,随后一脸认真的开口解释着,虽然没什么客套的话,但语气之中带着真诚和尊敬。
“看来你们好像明白了一点东西。”
方启挑挑眉,脸上也带起了一丝微笑。
男人脸上带着些惭愧的神色缓缓低下头。
“我们其实不太明白,但感觉您说的很对。”
他的话出口,其它人也看着方启认真点点头。
“不错,会思考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情。”
“给人解惑我还是很乐意的,前面带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方启脸上带着微笑,随后看着男人开口询问。
“我叫弗拉蒙,在罗尼亚古语之中代表着自由的鸟。”
“很不错的名字,寓意很好。”
闲聊着,方启被几人簇拥在中间朝着难民的临时营地内走去。
说是临时营地,其实也只是一块用藤蔓围起来的空地,那些藤蔓看起来很脆弱,想来使用这个能力的人并不是很强。
营地内燃烧着一团篝火,一百多人围坐在周围,现场很安静。
当方启几人走进来的时候,他们通通将目光看向方启,神色各异,有期待,有惊疑,也有麻木。
对于这些人会来找自己,方启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这个选项也在他预演的几种情况之中,只是比例不怎么高。
要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和认知并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那是一个耗时耗力的过程。
但在场留下的人数的确出乎方启的预料。
“关于您白天所说的话,我们也讨论了许久,但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弗拉蒙深吸了口气,注视着方启语气认真起来。
“您说让我们认清楚真正的敌人,但我们根本无力抗衡那些军阀和武装分子,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你们,代表着什么?”
“你们并不仅仅只是代表在场的这些人,而是那些和你们一样被压迫的人。”
方启环视众人一圈,缓缓开口道:“无力抗衡并非永远如此,现在你们分散各处,如一盘散沙,自然只能任人宰割。”
“但如果你们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那情况自然不同。”
“我知道你们内心依旧恐惧,但人不能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
“看看你们周围的那些孩子,那些失去希望的眼神,你们是什么感受?”
“承认吧,你们渴望变化,渴望自由,渴望和平公正。”
“但我想你们并没有做好准备。”
方启的语气平缓有力,让不少人心里微颤。
因为方启说的都对,他们的确对于和平自由非常渴望,但又恐惧那么做的后果。
怕死,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那是生命的本能。
弗拉蒙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们杀了我的亲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不想像一条流浪的野狗,苟延残喘的活着。”
“哪怕是死,我也要咬掉他们身上的一块肉!”
“老师!请您教我!”
他看着方启,眼神坚定,做了一个方启看不懂的礼仪,看样子应该是很庄重。
弗拉蒙没读过多少书,但教授他人知识的老师在罗尼亚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职业,也是弗拉蒙接触过最厉害的人,所以他用这个词来称呼方启。
弗拉蒙的话让周围的不少人都想起来最近那段痛苦的经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各种压抑的情绪在心里交织,最后都变成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恨意。
“我也加入!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过就是死而已!”
“算我一个!”
“还有我!”
昏暗的环境里,只有地上的篝火缓缓燃烧摇曳的光。
安静坐在周围的阴影之中的人一个个站起,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篝火旁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有了名为理想的东西。
看着周围那些面容憔悴的人,方启心里微微感慨。
或许他们现在人很少,或许他们现在还很弱小,但这一缕火苗如果没有被扑灭的话,迟早能将罗尼亚这个腐朽的国度点燃,然后让它从废土之中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