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圈精致的白瓷盘,朱珠正在招呼人落座,见他们过来,走上前挽过康霁舟的胳膊,偏头看向沈砚清,假装埋怨,“你又带霁舟抽烟。”
康霁舟主动揽过妻子在怀中,“下不为例。”
朱珠仰头一笑,“勉强原谅。”
沈砚清瞥了一眼恩爱的两人,懒得接话,目光绕过餐桌,扫了一圈。
竹黄的光线下,似琥珀色茶水缓缓流入瓷杯中,热气腾腾,屋内茶香四溢,林姝正和小九的太太有说有笑,握着杯子的手指雪白如玉,指尖淡粉,长发被编成的麻花辫,松垮地搭在右肩,见他看过来,她眨了眨眼,清冷的眸中缘化出柔地目光。
他走到她一旁的空位前拉开椅子坐下,“聊什么呢。”
“就随便聊了聊,小九的太太在筹备新餐厅开业的事,说到时邀请我们去剪彩。”
离得近了,林姝能清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又混着股木质清香,“朱珠姐都怀孕了,你不要带霁舟哥抽烟了。”
“是吗,什么餐厅。”他随口接过第一句话,懒懒地向后一靠,拆开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侧眸见她眼神添了几分认真,他轻笑了声,又说:“好知道了。”
“创意中餐。”林姝拨弄着发梢,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我看装修效果图很不错,梵高主题,好多向日葵,像是花店一样,小时候我还向往过,长大开一家花店,有一只狗陪我看店……”
沈砚清摘掉手表放在杯旁,手腕搭在桌边,听得认真。
往日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所以他听进去的只是她后面讲的那些话。
见她说完,沈砚清微勾唇,“花店吗,喜欢就给你开一家,回头你挑个位置。”
“啊?”林姝怔了下,没想到他把重点放在这上面。
现在只要不管她是不是随口提出的事,他似乎都当真放在心上。
“沈砚清。”林姝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嗯?”沈砚清端起茶杯,轻轻吹拂掉飘荡的茶沫。
林姝被他逗笑,“那时还小,现在我都多大了。”
“那又如何。”沈砚清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低沉地嗓音前所有的认真,“只要你想过的事,都一一实现。”
林姝同样望他,四目相对,那个眼神让她心跳停顿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比一般的表白,听得更让人心动。
林姝故作无所谓地打趣,“你也太夸张了。”
“没办法。”沈砚清握过她的手,指腹轻绕着她的指甲,垂眸,宠溺的笑意加深,“谁让你选择的人是我——”
他顿下,慢津津地又说一句,“我可不喜欢让我的人羡慕别人,况且这些对我来说,本就轻而易举。”
“你这话好过分。”林姝抿起的唇角不经意地上扬,含讥带俏道:“那我是不是要回报一下?”
没等他开口,凑近身子,温热的气息贴面扑来,又轻又快地在他侧脸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生怕被旁人捉见似的,却不知仅片刻。
灯光下,脸颊弥红的明显。
“事实罢了。”沈砚清眯了下眼,玩味地打量她,“不过回报就一个吻?”
林姝娇纵地抽出手,扭回头,“不愿意就算了。”
沈砚清被她的表情逗得一乐,轻笑出声,淡然开口。
“心甘情愿。”
林姝笑吟吟歪头看着他,一点也不客气的收下了这句话,“谢谢沈老板。”
“不客气。”沈砚清云淡风轻地收回视线,一身慵懒地靠在椅背处。
正式开席前,男士面前的玻璃杯均被斟满白酒,一圈人都喜气洋洋地举杯祝贺了一番康霁舟夫妇,天赋贵子。
连赵墨戎都羡慕道:“你俩孩子都有了,我孩子他妈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赵公子这是急了啊?”
“能不急吗,赵书记怕是三天两头催了?”
“……”
一票人纷纷拿这话当话题取乐,各个笑的不行。
陆怀琛跟着嗤笑一声,拿勺搅晃着药膳汤,“用不着担心,回头我就跟你爹说,你着急结婚,让他给安排上相亲。”
一听到那俩字,赵墨戎就摆上脸色,没好气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面上依旧笑呵呵,“把自己说得跟没事人似的,你要是逃得过去这一劫,回头你结婚了——”
咬牙拖着腔调讽刺,“我给你送一车现金当礼金,怎么样。”
陆怀琛淡然“哦”一声,“太少了,没兴趣赌。”
一桌人都没绷住,被这话乐的笑不停。
在这里的所有人,从小耳濡目染,受父母影响,早看淡了门当户对的婚姻观念,即便年轻时纵享乐子,私下横惯情场,也养过不少正当红的明星,可表面都得清清白白的,也没人愿意为了所谓的真心实意的婚姻去忤逆长辈。
而主要的真实原因是,这些人眼里,绝大多数的认为利益重过情爱。
康霁舟正要顺着话接下去,“这车现金怕是可以有主了”,想了想又咽回去,只侧身说给了自己妻子听。
餐桌上的各道菜品都是根据每人不同口味精心挑选出的,味道样式更是堪比御厨厅,加上今天有喜讯,又难得再次聚齐,连沈砚清都很给面儿的应下了几杯白酒。
饭吃过半,大家轮番起坐上前敬康霁舟,推杯换盏地真心恭喜他,归座后继续款斟慢饮,渐次聊至兴浓,餐厅热热闹闹的,不觉飞觥献斝起来。
碰了几杯酒后,沈砚清胃口浅淡,只吃了口青菜就搁下了筷子,看着时间,连邻座的陆怀琛跟他谈央行内部的信儿,也听得三心二意。
他侧眸见林姝乖巧地埋头吃饭,夹了红酒鹅肝吐司放在碟中,仔细叮嘱着“多吃点”。
林姝吃得有些腻,只咬下一小口。
陆怀琛见他不回自己话,倒有心情担心人家吃不吃饭,觉得这人谈起来恋爱简直要命,摇摇头说了句“没救了”,也不自讨没趣,干脆转头跟别人继续聊去了。
结束这顿饭刚过九点,大家也不着急往回走,坐在庭院里喝茶醒酒,保姆端来了几样糕点甜品,这一圈基本都是男士,没人好这口,倒是赵墨戎十分有兴致地拿了两块面包,站在池塘边喂鱼,没一会,手心大的一个面包被几下撕完,看得朱珠直接走上去用力拍了他后背一下,“你打算撑死我养的鱼是吧?”
“霁舟哥,都说孕妇脾气大,你可得好好对我们朱珠姐呢。”赵墨戎说完不忘躲闪开朱珠的第二个巴掌,嬉皮笑脸地把剩下那块塞进嘴里。
康霁舟护着妻子,笑着教训了他一句,喊他老实地坐下聊会天。
朱珠了解赵墨戎,知道他就这秉性,对外人是实打实的坏透了,可待朋友向来嘴坏心诚,懒得同他继续计较,拉上林姝和小九的太太,坐在他们对面说话。
低声细语的闲谈了有一会,长桌前传来一阵铃声,众人纷纷扫下一眼,遁着声音,发现来自一个反扣在桌面上的黑色手机。
见沈砚清拿起,自觉噤声安静下来。
林姝也跟着看过去。
沈砚清看了眼来电显示,没起身,淡然地接通放在耳边,指节环着杯壁轻啜,沉静地听着电话,姿势依旧礼数周全,握着茶杯的手落在叠搭的腿上,闲转着。
偶尔听见他两声回应。
“到了吗?”
“……”
接着他看了一眼手表,“直接停在门口就行。”
“……”
“不用,我现在过去。”
话落电话挂断,茶杯被搁置在桌子上,他睨了一眼康霁舟,交换了个眼神,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林姝身后,“姝姝,过来。”
他朝她伸了个手示意。
“怎么了?”
林姝刚将手搭过去,下一秒便被牢牢握住,拉起身,腰间多了一股温热的力量,整个人被禁在怀中。
“等下就知道了”沈砚清俯在她耳边低语。
画面转的太快,上几分钟这人还桌前若无其事地喝茶谈事,一个电话后,转瞬莫名其妙地和这个林姝搞起暧昧。
不得不让所有人都好奇地抬头看过去,唯有康霁舟夫妇看懂,喊过仍坐在一旁的几人率先离座。
一时间院子空了下来,万物寂寞,唯有孤冷月色,和脚下寂寂庭院。
林姝随着他往外走,还是抑不住满心好奇,仰头问:“到底什么事啊?”
“别急。”沈砚清慢悠悠地低头,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不作解释。
毕竟知道了,就没意思了。
直到走到门口,刚刚的那些人都手揣兜站在那儿,各个抿着唇,一脸春笑地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他们,显然已经知晓是什么事,走近时,陆怀琛比了个大拇指,眼神满是“您真牛逼”。
连赵墨戎都含蓄地含笑不语。
林姝一脸不解,只听见耳边传来三个字。
“看门口。”
在她转头时,沈砚清从身后接过蓝色绸缎盒,握在手心,与她并肩站在台阶上,看向外面。
一瞬,外面灯光如昼,停车场响起油门炸响声,随着引擎的轰鸣,三辆全新的超跑碾过树影,缓驰而来,流线型车身勾勒起黑夜下的肆意,车身平稳停下,正对大门。
车灯刺眼,林姝只顾着下意识地挡光,没仔细看,扭头微扬起下巴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沈砚清随口说完,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看车牌。”
说完,他抬手示意,灯光灭下,司机从里面出来,走到远处。
林姝眯着眼扫过三个车牌,越看越不对,直到确认没看错,惊地说不出话。
全部是京开头。
左边的象牙白法拉利:SS227。
中间的卡本绿柯尼塞格:LS521。
右边的珍珠白帕加尼:SS520。
“你喜欢铃兰花,我就挑了绿色和白色。”沈砚清沉了沉眸,眉目含笑,视线中只有她的侧脸,“车牌是我答应你的——”
“说到做到。”
“……”林姝怔在原地。
半晌后她这才像梦中人被扯醒一样,缓缓抬头,对上那沉静的双眸,他半张脸陷在阴影中,表情没有什么起伏,笔直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嘴角微弯,漆黑的眼中带了点笑意,似乎在等她开口。
可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看明白这是要干嘛,突如其然的送她三辆超跑是什么意思。
须臾,林姝整理了一下思路,“你为什么送我三辆车啊。”
又好笑的补了一句,“过于奢侈了吧,我又开不着。”
听到这,沈砚清扯了扯嘴角。
奢侈吗。
甚至还有七辆在打造的路上,即使这样,也连他曼哈顿地下车库数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及,比起价格更算不了什么,那些年,他拿着海外隐形资产购置的每一辆顶级超跑都是全球限量收藏版,如今也不过落了灰,看都不看一眼。
而这些于他有不同的意义。
是他未来计划内的婚车,每一辆的车牌都有“SS”两个字母。
他的爱,她的名,融为一体。
只属于他们。
“不开就放家里好看。”他右手附在背后,手心转动着盒子,没着急打开,眼神很温柔,“姝姝。”
林姝闻声看他。
鼻梁顶着高挺的覆影,眸中墨色翻涌,整张脸好像清嘉的画。
“从去年夏天你说两年后如果我能娶你,你才答应我时,我就想这件事想了挺久,异国,两年,太久了姝姝。”
“从你回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娶你,想让你永远的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妻子。”
林姝大脑嗡地一声,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沈砚清单手打开了海蓝色缎面方盒,黑色绒面中,光影流转,似水波粼粼的海面。
清透无瑕的14.63克拉的蓝色主钻呈椭圆形切割,光线下似星辰大海,四周被白色小钻锦簇相拥,环绕整个戒托,两枚三角白钻侧嵌,如同被星河环绕。
“我不确定这期间会有什么变数。”他目光深沉,平静地说:“但我能肯定,我一定会娶你。”
“因为你是我的例外,所以之前那两年我就一直在等你回北京,庆幸的是我等到了。”
“林姝,现在我愿意再等你两年。”沈砚清微微垂眼,与她对视,眼底尽是温柔缱绻。
“那你愿意提前答应嫁给我吗。”
周遭安静下来,只有地上晃动的光影能证明有风吹过。
连站在后面那群等着观戏的人,看到这场面都静默了,这堆金叠玉的脚下皇城里,什么样式的示爱方式他们没见过,可亲眼看见沈砚清这样一薄情寡性的人,说出这些时才意识到。
三十几年,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这漫长无尽的长夜中,终是困在情欲,为爱低头。
“这颗钻石曾被誉名为千禧瑰宝。”沈砚清轻捻起钻戒,取下,如玉的指尖一瞬光芒璀璨,落下的眸光随之一闪。
“而你刚好是千禧年生,姝姝。”
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光中,没有平静的声调与郑重地承诺,林姝只看见他拿出戒指时,手在抖,她鼻腔发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可这不是两年,沈砚清。
“沈砚清,我不是不愿意,可是……”
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她喉间一梗,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强忍着眼泪别过头。
沈砚清停下了牵过她手的动作,听着她的声音,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抬眸问:“怎么了。”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人儿也不说话,细卷睫毛啜满泪珠,忽然开始无声地哭,他心底一颤,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诱哄的话还没来及的说出口,嚅动的唇瓣轻触过他的手心。
她从喉咙挤出来轻飘飘的几个字,“是三年或者四年,沈砚清,我马上就要走了。”
“不是两年。”怕他听不见似的,又重复一遍。
他顿了一下,眼睫垂下,盯着在他手背上汇聚又滑落的几滴泪,直到滴在那枚戒指上,神色慢慢沉下去,低哑着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姝知道他听懂了,上下张了张嘴,没有解释出口。
“什么叫三年或者四年?”他语气很克制,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质问之意呼之欲出,声音跟着提高,“马上就要走了又是什么意思?”
那股不确定的情绪犹如从高处跌入谷底,浑水瓶子翻江倒海,明显到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不对。
林姝闭了闭眼,强压下胸腔处袭来的窒息感,缓缓地抬起头,眼前恍惚,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囔着鼻音不清不楚的说:“工作安排,由不得我选择,我也没办法。”
沈砚清皱眉道:“你不是才刚入职?”
林姝咬着嘴唇,找不到借口,“个别原因。”
他跟没听见似的继续问:“具体什么原因?”
她又重复了那四个字,并且诚恳真挚补了句,真的说不了。
……
他松口,“ok,那我换个问题。”
“去哪个国家。”沈砚清极力忍下了烦躁的情绪,语气平静,但话底,却隐隐狭着风暴暗流在慢慢涌动。
林姝声音低的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苏丹。”
这两个字出现时,羽毛似的声音,却彷佛重重砸在弥漫微妙因子的空气中,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康霁舟维和期间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地儿,是南苏丹,战火蔓延,动荡分裂,各种冲突暴乱持续发生,而苏丹也在面临同样问题。
和平年代依旧战乱频发的一个国家,陆怀琛都在怀疑什么岗位非要安排她一个女孩去那。
“你再说一遍?”沈砚清脸色瞬变,身上那副浑不在乎的架势有些维持不住了,下颌线条越绷越紧。
林姝低下头,一言不发。
“我该说你胆子大还是外交部疯了。”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启唇,带着压抑,冷冰冰的暴戾,冷静地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前段时间吧。”林姝说不了实话,不敢看他。
沈砚清压下来火气,咬着牙点点头,“我直接找人给你调动。”
“没事不用。”她一着急,拒绝的话直接脱口而出,眼见着面前的人,眸色暗了瞬,面色如霜。
四下倏然起风,灯烛晃漾,吹散的头发,与光影重叠倒影在地上。
沈砚清不理解了,明明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得在这种事还上犯矫情。
他越想心里越憋火,一脸怒容,朝她吼了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事不用?怎么着,这国家是你上赶子求着去的,所以非去不可了是吧?”
“让我听听他们给你什么好处,看看我给不给得起。”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全然没意识到讽刺的腔调下,这句话有多伤人。
一旁的人也算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眼下的情形是求婚不成,反倒吵起架,朱珠赶紧走上前拉了拉林姝手腕,示意她服个软。
他的每个字都像在寸寸凌迟她的心尖,将整个人撕扯到破碎,蓦然垂眸,那枚戒指的光芒刺的她眼眶生疼,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只是三四年而已,又没差多少年你都等不了吗。”
又故作玩笑地强装无所谓,“这样回来我还可以升职的更快。”
……
沈砚清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这么敏感,自嘲地勾唇,“原来还真是你自己选的,早就计划好了,却一直到有了结果也不告诉我一声。”
林姝知道他理解错了,不知所措地抬头欲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他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解释,不想再听。
这一刻,沈砚清只觉得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努力,每一步都在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而她却完全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甚至一意孤行的原因只是“升职更快”。
他接受不了这个理由。
戒指被他紧紧地攥在指腹,锋锐的钻石棱角压出深深的红痕,却感觉不到痛,那种被欺骗玩弄的窒息感裹狭而来。
林姝红了眼眶,拽着他的衣袖,“你非要这样吗?”
“我怎么样了?”他看着车牌,眼都不往她这瞥一眼,“嗯,你说,我是对你不好还是怎么样了。”
林姝深呼吸了一下,向上看着,不想让眼泪继续下流,压下嗓音中的哽咽,“那你就要因为这点小事和我生气吗?”
……
沈砚清转身时不经意间看见她还在哭,眼睛已经布满血丝,胸口忽然猛地刺痛了下,脸上仍维持着平淡到让人看不出情绪的表情,继续对他们说:“你们先回避一下。”
“好好说。”朱珠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嗯。”
几人往外走,余姚带太太先行离开了,剩下的四人站的离远了些,又能确保这两人还在视线中。
门口空旷下来,沈砚清将戒指丢在兜内,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挡着风打出火,伴随“咝”地一声点着,他不疾不徐地抽了一口,“你觉得这是小事吗林姝。”
林姝哑着嗓子反问他,“可这是我的工作不是吗,你为什么揪着这点不放。”
“我也从来没干涉过你工作上的事不是吗。”
他弹了弹烟灰,仰着下巴看远处,“你说的挺对的,我确实无权干涉。”
“不过你从来不信任我,就像这次也一样。”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努力掐着手心镇定下来。
“就这样吧,我太累了。”他笑了笑,苦涩在口腔中蔓延,最终还是舍不得骂她,“以后随你。”
沈砚清掐灭了烟,最后平静地看林姝一眼,喉结再次滑动了下,却一句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迈下台阶。
将她独自留在了那。
久久握在他手心的那枚戒指,在临他上车前,带着余温,一同被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车缓缓消失在下山公路口的黑夜中。
恍惚中,人人都有种错觉,这风像是带了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地吹在沈砚清身上,也将他骨子里生来的骄傲一寸又一寸地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