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宇宙,无边的黑暗,萧雅擦干了泪水,从桃乐丝肩上抬起头来。
她一路走来,一直在寻找能救回凌奕的方法。原本以为时弦科技可以救凌奕,没想到只是让她知道了两人此生不能再见的残酷真相。
在那个阿达地下世界里,跪在凌奕坟墓前的萧雅心如死灰。在世界崩塌,思绪重建之后,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报仇。
她以为他死了,无可挽回了。在那之后,原本瘦弱的她独自一人走向了极地的暴风雪,迎向了强大的卡拉虫族,支撑着她的只有复仇的念头。
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杀光卡拉虫族,提着它们的头来祭奠凌奕。
以往连只鸡都不敢杀的萧雅,走在被她炸毁的无数卡拉虫族之中,漠然地看着满地断肢,擦去身上的血,继续下一步计划。
她做梦都在杀。只要自己不死,那就一直杀下去。
直到遇到了桃乐丝,看到了为她准备的宇宙。
萧雅的世界里,突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如同死寂的大海里,出现了一片落叶。虽然渺小,但……有了希望。
她哭了。
像是流浪儿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房屋。
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漂浮的树枝。
桃乐丝安静地等待着,等到萧雅宣泄完了情绪,哭声逐渐变小,最后消散。
萧雅沉默了好久,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了情绪后,才开口道:
“桃乐丝,他在哪里?”
桃乐丝拉起萧雅的手,继续飘荡向宇宙深处。在她们身边,无数行星飘过。
每一颗行星,都存储着逝去的生命数据。它们在模拟的宇宙之中自由地生活着,创建着属于自己的文明。
经过一颗红色行星时,一道女声叫住了萧雅。
“请问,你是萧姐姐吗?”
桃乐丝停止了飘荡,萧雅看着这颗越来越近的行星,问道:“你认识我?”
行星的表面出现了波动的频谱,那是生命数据在这方宇宙之中的存在形式。
“我是王欣,叶云的未婚妻,之前他对我提起过你。”
萧雅点点头。原来是之前在绿岛那里死于死神的王欣,后来萧雅脱离网络之后,叶云对她说医院已经下了死亡通知。
“叶云他……现在还好吗?”
萧雅沉默了片刻:“他……很伤心,似乎走不出来。”
“萧姐姐,下次你见到他,帮我好好劝劝他,好吗?让他好好生活下去。”
萧雅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枚戒指:
“这是之前叶云为你准备的结婚戒指,现在遇到了你,也该物归原主了。”(见第一卷第23章《抵达绿岛》)
“他一直想给你戴上这枚戒指,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戒指脱离了萧雅的手掌,飘向面前的行星,没入了那片红色之中。好一阵子,王欣颤抖的声音传来:
“谢谢你,萧姐姐。我……”
这个已经逝去的女孩哽咽住了。或许是出于同为女孩的共情,萧雅叹了口气,好好地安慰着王欣。道别后,继续与桃乐丝飘向黑暗深处。
处在宇宙里,八方浩渺,没有任何疾驰的感觉。萧雅偶然间回头,王欣所在的行星早已经化作黑暗中的星点,汇入无边的星图之中。
再度经过一颗白色星球,萧雅看到有着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停靠在外。
“歼星舰?”
萧雅望着这支宏伟的舰队,巨大的歼星舰周围还有着好些护卫舰,上还配备着五花八门的火力武装。这阵势让萧雅一时有种穿越到星际战争里的错觉。
似是察觉到了萧雅,其中一艘护卫舰径直开了过来。
而整支舰队的表面,都开始悦动着同一频率的频谱图像,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姐!是你吗?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萧雅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卫委?”
这个声音,不是魏卫委还会是谁!
“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见萧雅认出了自己,魏卫委越来越激动,整支舰队都围了过来。巨大的歼星舰横亘在宇宙之中,宛如一座悬浮的城市。
“我给你说啊姐,那天我不是开着独眼巨人号撞了海龙嘛,痛得要死,实在坚持不住就睡了,但没想到,咦,再睁眼就跑到这颗星球来了,我是不是穿越了啊?”
“我感觉我就是这颗星球的造物主啊,什么东西都能搞出来,然后我就弄了这支宇宙舰队,你看看,帅不帅?我现在感觉我强得可怕!”
“对了姐,我这是穿越了,你咋也来了?难道你也穿了?”
听着魏卫委絮絮叨叨的话,萧雅突然笑了。笑过后,却又感到莫名的苦涩。
萧雅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说出了一句:“我来这里看看你们。”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那个极光号的模型,递到虚空之中:“这个,你还记得吧?当初可是喜欢得不行。”
那个一直都想当飞行员的少年,如今开着宇宙飞船,这也算是梦想成真了吧。
极光号模型融入这颗星球,化作数据的形式合并到了整支舰队里。魏卫委激动了好久,又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
“姐,我是死了,对不对?”
魏卫委低沉的话传来。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只能永远待在这里?”
萧雅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望着这广袤无垠的宇宙。
星光,闪烁。
“卫委,我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下了好大的决心,萧雅才与魏卫委道别,和桃乐丝一起继续飘向黑暗深处。经过无数行星带后,回头,已经分不清歼星舰停靠在哪一颗星星旁边了。
待行驶到星系边缘,桃乐丝伸出手,水波状的涟漪扩散。在两人面前呈现出了一幅巨大的星图,上面每一个亮着光的点,都是一个星系,里面保存着无数生命数据。
桃乐丝选中了其中一个亮着红光的星系,展开。两人眼前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无比强大的吸力传来,萧雅穿梭在虫洞之中。待到再度看见了恒星后,她已经处在另一片星系里。
回头,萧雅已经不知道王欣和魏卫委的星系离自己有多少光年了。她只看到了无边的黑暗中亮着微光的星星。
那漫天繁星,每一颗,都是一个已经逝去的生命。
桃乐丝重新牵起萧雅的手,继续往前飞行。萧雅已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只是恍惚间看到,有一颗星星在眼里逐渐变大,越来越大。
那是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桃乐丝并没有停下,而是带起萧雅进入了大气层,靠近近地轨道。萧雅看着脚下的云朵越来越近,最后整个人没入云层。
云层消失后,她看到了下方蔚蓝的大海和一片绿色的陆地。桃乐丝带着她一直降落,最后着陆在了海边。
这片海岸种着许多树木,海滩边用各式各样的小石头铺了一条整齐的道路。远处,朝阳刚刚升起,海面和天空被染成一片橘红,
天空中,海面上,整个世界都出现了一段橘红的频谱,以柔和的频率悦动着。萧雅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天空和海洋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感受到从指缝间穿过的海风。
望着那段柔和的频率,萧雅喉咙涌动着,平息了好久的情绪,才开口道:
“亲爱的,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