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上下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并没有慌张到哪里去,反而非常井然有序,一点也看不出没有主子的样子。
太医和接生婆在前一阵子就住进了承乾宫偏殿里,很快就赶了过来,顺便把弘历赶了出去。
听着殿内时不时响起的声音,弘历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断地在外面来回踱步,心中更是从三清拜到了佛教,只愿江采苹平安无事。
只要她平安无事,信男愿意吃斋一月,日日到祖宗祠堂磕头,捐赠香火,但前提是江采苹要平安无事。
这时,从养心殿匆忙跑着过来的雍正也终于到了承乾宫,听着里面的动静面色不禁发白。
他不止见过一次女人生产,知道这些都是正常情况,怀有身孕就是要在这鬼门关前走上一遭。
可心中还是不免为江采苹提着心,只恨里面躺着的人不是自己。
弘历和刚赶过来的雍正对视一眼,立刻各自嫌弃地移开了视线,一个继续来回踱着步,一个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殿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门依旧紧闭,两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想骤然闯进去看看怎么样了,却又担心妨碍到太医等人,会耽误救治。
听着耳边沙沙的脚步声,雍正紧锁着的眉看起来更皱了,正欲开口制止弘历,就听见了门被推动的响声。
在这一刻,这个声音宛如天籁。
两人难得不约而同地掠过了抱着孩子的乳母,走到殿门直奔太医,异口同声地问道:“采苹\/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乳母抱着皇子避了避两人跑过而带起的风,随后抬起头看着空落落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持住。
不是,孩子这就不要了?
此时,被两人吓了一跳的太医,心中不禁也缓缓冒出了一个疑惑,皇上这么着急,他能理解,但四阿哥怎么也凑了过来?
不过,疑惑归疑惑,太医还是很有医德的。
虽然感觉好像发现了皇家秘辛,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缓缓说道:“娘娘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睡了过去,睡醒就好了。”
弘历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殿内走了进去,雍正紧跟其后,只是原本紧锁着的眉,渐渐松了开来。
滞留在原地的乳母抱着皇子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脑海一片麻乱。
她都还没说娘娘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呢,现在她这是要怎么办?也没有告诉她,皇上原来这么不在意孩子啊!
好在,拾翠很快就发现了乳母的身影,连忙将她引到了偏殿,这事才算完了一部分。
殿内的状况被宫人们简单收拾过,看起来就和之前一样,并无不同。
但弘历那双嗅觉灵敏的鼻子却闻出来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
这股不算好闻的味道死死笼罩着殿内,让弘历找不到曾经在江采苹身上闻到过的清香。
直到跪在江采苹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探江采苹微弱的呼吸,他才勉强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清香。
跟在后面进来的雍正眉头刚舒展没多久,闻着这浓重的血腥味就又重新皱了起来,连指节都不住地开始发冷。
但绝不是嫌弃,而是心疼,他不敢想江采苹费了多大的劲才从这鬼门关中活了下来。
她平时那么软,那么娇,那么怕痛的一个人,若不是他,怎么会吃这么大的苦。
雍正心头发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下一秒也在弘历的身边跪了下来,眼中酸涩地盯着江采苹发白的唇色。
天气渐渐转寒,地面有些冰凉,但两人都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地期盼着江采苹快点醒过来,然后能第一个看见他们。
看着躺在床上的江采苹,弘历内心空落落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落到她发白的唇色、不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上,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他知道江采苹没有事,但看着她如此虚弱就是忍不住难过,都怪他,要不是他,采苹也不会在这里受罪。
不等雍正再一次心烦意乱地开骂,江采苹迷蒙地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些头痛地艰难出声道:“别哭了,真难听。”
弘历的呼吸一顿,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哭得更用力了,“我就要哭,娘娘吓到儿臣了。”
雍正伸手给她压了压被角,见她醒来,心中总算不那么急了,但指尖还是有些微凉,“身体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喝点东西?”
江采苹艰难地将注意力离开弘历身上,听到这话连忙回答:“还好,就是有点脱力,现在就不要了,等会我还想再睡会。”
说着,她恰好打了个哈欠,眼眶里闪着泪光,明显是困极了。
一旁的弘历闻言,连忙停了下来,只是还在时不时地抽着泣,生怕打扰到江采苹。
眼圈周边微微泛着红晕,看起来可怜极了,让江采苹忍不住心生涟漪地捏了捏他的脸。
雍正对弘历的表现没眼看,但转头看见江采苹眼底的打趣后,瞬间慌了神,重新站了起来,轻微咳嗽了一声。
“孩子被乳母抱出去了,要不要看一眼?”
他对弘历的表现没眼看,可他自己在争夺江采苹的宠爱上,也是丝毫不肯退让。
江采苹眼神一亮,有些憔悴的面容也跟着亮了几分,“嗯,那看一眼吧,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
很快,便有人带着抱着孩子的乳母走了进来。
雍正小心地接过脆弱的孩子,看着他那双和江采苹有点相似的眼神,顿时爱屋及乌起来,抱到了江采苹跟前。
“这孩子跟你长得很像。”
江采苹被雍正勾起了好奇心,和弘历一起看襁褓中的孩子,过了好一会才迟钝道:“看不出来。”
这孩子生下来不都是一样的,头发黏着头皮,脸有点皱皱的,根本看不出来好看。
雍正弯了弯眉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她神情有点疲累,重新把被角压住,连忙将意图爬床的弘历拉了出去。
“累了?那你好好休息,醒了摇摇床头的铃铛,朕就进来了。”
江采苹点了点头,乖巧地闭起了眼,今日她属实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