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姜彤冷眼瞧着知意,心中权衡再三,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将这惹是生非的知意打发到府中一处偏僻冷清的院落去。
那院落位于西北角,平日里少有人迹,四周翠竹环绕,看似清幽,实则透着几分被人遗忘的孤寂。
姜彤想着,把她安置在那儿,远离众人耳目,既能让她收收性子,也省得整日在跟前晃悠,生出无端的麻烦事来。
可转念一想,这知意本就是个心思活络、手段百出的主儿,真若放任她在那偏远之地,没准还能悄无声息地谋划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到时候再想拿捏,可就难了。
况且,她身份摆在那儿,真要是传出苛待她的风声,于自己的名声也不利。
左思右想,姜彤觉得,还是把她安置在自己身边妥当些,置于眼皮子底下,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即刻知晓,及时应对,也能对外彰显自己大度容人的风范。
主意既定,姜彤神色冷厉,仿若霜雪覆面,对着知意便又是一通敲打警告,那声音好似寒夜冰碴相击:
“此次,你也算明白形势,该有个自知之明,别以为仗着点身份,便能在这侯府肆意妄为。
过往那些小动作,我都瞧在眼里,念你初来乍到,不与你计较,可往后若还这般不知收敛,休怪我不讲情面,这侯府的规矩,可容不得你随意践踏。”
言罢,才唤来府中医女为其医治伤处。
本也不是什么重伤,只是这知意,打小便是家中娇宠,金尊玉贵地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肌肤恰似春日清晨最娇嫩的花瓣,吹弹可破。
平日里,晨起有丫鬟用细绸蘸着玫瑰露,轻柔擦拭她每一寸肌肤,使其润泽馥郁;饮食更是精细,鱼翅羹、燕窝粥,餐餐必备,滋补养颜。
这般精心养护着,哪曾受过这般委屈,不过是寻常一滚,身上便青紫一片,乍一看,好似白皙美玉上突兀地添了几块淤青污渍,着实吓人。
知意看着自己身上青紫一片的伤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心中对秋染染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医女轻言慢语,细细交代养伤的诸般事宜,从用药时辰、饮食禁忌,到日常起居需留意之处,事无巨细。
知意坐在那儿,看似乖巧听话,实则心底正窝着一团火,那火焰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透着燥热与不甘。
她暗暗咬牙,满心想着此番真是晦气,平白被那林氏搅了局,坏了自己精心铺就的好棋。
面上却还得强装镇定,只让自己丫鬟娟儿一字不落地记下医女所言,一心盼着能速速痊愈,重燃那攀附权贵、掌控局势的野心。
在她心底,早已将这侯府视作自己的囊中物,不过是暂且受挫,怎会轻易言败,那些所谓的规矩、旁人的阻拦,不过是路上的小石子,迟早要被她一脚踢开。
辞别姜彤,知意莲步轻移,返回住处。
一路上,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眼神时而怨毒,时而阴鸷。
瞧着路旁娇艳欲滴的花朵,她却觉得那是命运对她的嘲讽,暗暗啐道:“连这花儿都能在这侯府肆意绽放,我却要受这般窝囊气,哼,等着瞧吧。”
进了屋子,她先是挑剔地扫视一圈,见屋内陈设虽也算精致,却没达到她心中预期,眉头一蹙,满心不悦。
秋染染出门时,打扮得虽不是府中最时兴的样式,却也是用心收拾了一番。
然而,世事难料。待她归来时,模样却全然没了出门时的半分光彩,活脱脱像只斗败的鹌鹑,狼狈不堪。
那一头原本整齐的发髻此刻松散凌乱,几支珠钗摇摇欲坠,似下一秒便要跌落尘埃;
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透着几分黏腻与窘迫。
脸上的胭脂也被蹭得斑驳不堪,恰似一幅被雨水淋过的彩绘,没了原先的精致。
最是凄惨的当属那裙摆,本是飘逸出尘的轻软绫罗,此刻却满是污渍与褶皱,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一般,尤其是膝盖部位,血迹早已干涸,呈现出暗沉的红褐色,将里衣裤腿染得一片斑驳,
那血痂与布料紧紧黏连在一起,稍一动作,牵扯得伤口生疼,她只能咬着下唇,强忍着那钻心之痛,眉头紧紧蹙成一个 “川” 字。
“姑娘,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宋嫂子一瞧见秋染染这副模样,先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愕与心疼,眼眶瞬间泛红,急步上前搀扶住她,那双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切,“哎呦,我的姑娘呐,可遭了大罪了!”
秋染染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宋嫂子,别提了,倒霉事儿都凑一块儿了。”
说罢,轻吸一口气,试图缓解伤口的疼痛。
小雀儿也赶忙凑过来,看着自家姑娘狼狈的样子,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忙不迭地说道:“娘,咱快想法子给姑娘治治呀。”
宋嫂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一边扶着秋染染坐下,一边吩咐小雀儿:“雀儿,快去,按我之前教你的,弄点草木灰来,裹在干净布头里头。”
小雀儿应了一声,匆匆跑去准备。
“刚走了一个月仙,又来了一位表小姐。” 秋染染坐在那儿,思绪飘远,暗自思量着,“且看这表小姐的临场反应,就知道其心思和计谋远在那月仙之上,是个难应付的。
这侯爷也真是个招蜂引蝶的,这侯府啊,整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正想着,莺儿端了杯水过来,看着秋染染膝盖上的伤,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劝道:“姑娘,想要伤口好快些,那些发物是不能吃了,寒凉之物也得忌口。
往后这日子,每日只能用些粗茶淡饭咯。”
秋染染闻言,长叹一口气,满脸无奈地应道:“唉唉,知道了。”
继而又苦笑着打趣,“本想着这次能算工伤,好歹躺平一阵子,享享清闲,结果倒好,如今这日子,和苦行僧一般,清汤寡水的,真没意思透了。”
宋嫂子一边帮着秋染染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嗔怪道:“姑娘,你就别打趣了,眼下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可莫要再任性,到处乱跑,平白遭罪了。”
秋染染轻轻点头,心中却暗自琢磨着,这侯府里的暗流涌动,自己往后怕是更得小心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