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墨无念已疾步冲至营地入口,迅速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小队。从他们疲惫又带着几分悲痛的眼神中,他几乎可以断定,此次行动并未付出太多代价,队伍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战斗力
快步地朝他们走去,内心却莫名地沉静下来,仿佛一切纷扰都已远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宁静
“……我是这的指挥长,莫无念”
“请问……”
“我知道……你是队长的老师……”
“……我们没走错……我们出来了……”
看着眼前所有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面前含泪的夜归军身上。对方颤抖着嘴唇,勉强挤出了几个字,那一刻,他仿佛已经猜到了真相
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握,几乎要穿透掌心,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了一丝冷静
他心中还有一份妄想
“……你们的队长是谁?”
“等一下!!!别告诉他!!!”
雨下的大了些,南锤的话并没有被眼前眼眶已经泛红的夜归军所听见,只是望着那个神色平静的人开口说出了那个名字
“忌炎”
“……”
“那他去哪了?”
“呼呼……别说……别往下说了……”
“千万别说了!”
姗姗来迟的南锤看着眼前的情况,只觉得又有什么事情变得复杂了,一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伸着手试出阻止这一切,但可惜他跟当初的忌炎一样:
什么也做不到
“往下说”
“不用管他”
“莫无念!”
“南锤!我才是指挥长!”
将南锤狠狠地推至一旁,语气变得异常冰冷,眯起双眼,用近乎威胁的目光警告对方
紧接着,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面前已经被这一幕给吓傻的夜归军示意其继续向下说
“……三,三天前,指挥牺牲”
“当时我们死伤也很严重,在那个要紧的关头是队长站了出来,接过指挥权带着我们打着牵扯战……”
“然后呢?”
“……不久前,我们陷入了包围圈,如果强行突围的话,死伤不知道会加多少”
“就在我们做好牺牲的准备时,不久前传来的情报让队长改变了主意……”
“队长在看过情报之后选择一个人为我们吸引走大部分的残象……给我们突围的机会……”
“我们当时很反对……都觉得队长不应该这么选择……”
“但队长说他是风的共鸣者,只有他有能力将频率覆盖住大部分的区域……”
“队长他主动牺牲了自己”
“……他还说了什么话吗?”
终究没有忍住落泪的夜归军愣住了,看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墨无念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听着这句话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猛的惊醒过来
“队长……队长……”
“对!队长在临行之前还请求我们给您带了话的”
“他说……”
“【老师,你之前教导过我要正确看待生死,分得清大局……】”
“【现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我】”
“【辜负你的期待了吗?】”
“……”
缓缓抬起头,只见雨水自天际倾泻而下,如无数透明的丝线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帘幕。在这片朦胧的水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浮现,仿佛是命运的回声,那人在雨中缓步向他靠近,直至站定在他身旁,背影显得如此孤独
【熟悉吗?这个雨夜】
【是啊,你的情报确实救下了很多人】
【可他却因此要步入黄泉】
【你猜……】
【失去了那个人,未来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呢?】
“警告!任务目标出现重大变故——生命垂危——”
“警告,警告——”
警报声不断充斥着他的大脑,眼前的一切已经被血红色的字迹所布满,他没有再闭眼,只是直视着这一切,没有选择逃避
这些东西他必须要面对,哪怕当下不会,未来有一天也会再一次出现
而那些模糊的字迹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清晰了
【他会再次死去】
【你会再一次违背你的诺言】
【不要安详的接受他的死带来的当下】
【未来会有更多的人因此离去】
【除了死亡你别无选择】
【你救不了他!】
“不”
“这一点你错了”
没有转头看向身旁的自己,目光透过那些仿佛囚笼般密布的字迹,凝视着窗外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的夜色,没有移开视线,似乎是在那片混沌中寻找着某种答案
“我救得了他”
【……】
“莫无念,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我也记不起来以前发生过什么”
“但至少现在……”
“我有能力让他迈向那个未来”
“他不会止步在这里”
“既然是我的过错……”
“那一切后果”
“由我承担”
与那双眼睛对视,他看见了那逆转的时钟,以及一抹释怀的笑意
【我又忘了】
【现在的你确实有这个能力】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那件事情发生了】
【不要让原定的未来发生】
“【(叮!第273道审核已通过——)】”
(世界将在你的眼中展现,命运将在你的手中破灭)
(致——逆行的破灭者)
抬起手轻轻一样,眼前所有的场景变化为了碎片飘落,感觉到自己空间里的钥匙似乎正在竭力压制什么,但他这一次只是心神一动便选择了屏蔽
左眼已是一片圣白
“……南锤,把他们带下去照顾,注意保存好资料”
“补给路线记得查看是否还有异常……”
“明天的总攻注意突袭……毕竟频率的波动并没有消减……”
“停!你这些句话不对呀……”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也很难受,但是……”
南锤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心情也是跌入了谷底,眼眶也红了,但第一反应还是看向了身边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人:看上去很正常,正常的让他都觉得不正常
如果是忌炎待在这看到对方是这个情况,恐怕已经冲上去死死拽住那个人了
毕竟每当那个人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叮——”
“指挥权已转交——”
“转交人:南锤”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其他人呆住了,南锤也傻眼了,被这种行为惊得久久开不了口
“南锤,我们共事了那么多年”
“指挥权我完全可以放心的交给你”
“……剩下的指挥就靠你了”
“莫无念!你*≠#*%*(今州粗口)”
“包围圈已经形成,你连去都去不了!”
“忌炎已经回不来了!!!”
“南锤”
“他必须回来”
口中的话被对方猛的打断,黑夜之中,他看不清那个人的神情,唯有一抹白光在这雨幕中格外的显眼
“这是我的错”
“是我擅自插手导致的这一切”
“……而且”
“他还没有满十四”
看着眼前人已经魔怔了的模样,南锤是真的很想冲上去把对方揍一顿,让他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话
但事实证明他打不过对方,所以说也只能让那家伙发表这些言论了
“不是……跟你废话是老子的错……”
“直接拉住你不就……”行了
雨幕悄然收束,一切归为了静止。自人群之中默然步入夜色,脑海中的警报声亦随之平息。手中长剑缓缓凝聚,锋芒直指前方
穿越层峦叠嶂与幽深林海,他的左眼再一次倒映出了那青色的身影
“忌炎”
“我找到你了”
——————————
……
他可能是要死了吧
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紧紧按压着受伤的右臂,衣物因激烈的战斗而破碎不堪,身上遍布着新旧交织的伤痕,挣扎着将手中的剑插入地面强行撑起身体,望着前方警惕着:
虽然他已经快握不住手中的武器了
“……应该拖够时间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忌炎平静的说出了这几句话,随即便不准备再干些什么了,作为军医,他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伤口是什么情况——
能挣扎着逃到这个山缝里都称得上一句奇迹了
毕竟按常理来说,他应该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了
“……长夜将晓”
闭上了眼睛,虽然外面依然是一片黑夜,但据他推算的时间天已经快要亮了
残象被他简单吸引到了另一边,现在他难得也可以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宁静了:
残象几乎全部被吸引到这边的夹角了,包围起来应该会容易的多,在与那边汇合之后也能一举包抄,夺回失地
其他人应该也绕出包围圈与那边汇合不用他担忧了
母亲那也会有相应的人帮忙赡养……他这个不孝子倒会让她伤心很久吧?
以及……那个人
他的老师
也不知道得知他的选择会是什么情况
难过?愤怒?欣慰?
应该还会有一份解脱吧
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会被定为第二天:十四岁的时候
刚好与协约书上的时间相撞,军营那边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拖累那个人许久……也该放下了
他的下场,只有被残象撕成碎片
“……来了”
转过头,平静地注视着已经逼近的残象,强忍着身体的剧痛,试图抓起身边的武器进行最后的抵抗。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凛冽的光芒划破了空气,紧接着,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再次闯入了他的世界
“……”
是他
忌炎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武器,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凝视着前方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三年的人缓缓向他走来,直到最后,那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是幻觉吗?临死前的幻想吗?
可他为什么感觉到了那抹温度
“……莫无念?”
“……”
没有回应
他看不清那个人现在的表情,只能看着那个人的手一点点的向上摸索着,抚上了他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最后他只听见了一声解脱的笑
“老师……”
“我在”
“终于……找到你了”
原来不是幻觉呀……那个人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
“老师……你不该来的啊……”
“我会害死你的……”
“我们出不去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心底涌起的是更为深沉的绝望。那些曾经在孤独与黑暗中坚强忍耐、未曾轻易滑落的泪水,此刻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悄然滑落——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在包围圈已经形成的情况下来到的
那个人会因为他死在这
“不”
“这一切是我的错”
口中的话被猛的打断,抬起头,他便看到那个人跟应激似的颤抖了一下,但又握紧了手中的剑
“是,我们出不去了”
“所以”
“在黎明到来之前……
“我会守在这里”
“直到有人将你带回去”
“……”
忌炎在这一瞬间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无助的抓着那个人的手试图拉住对方,但他现在什么力气也没有,自然做不到
而墨无念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垂着头看着忌炎身上的伤皱了皱眉头,随即便简单为对方治疗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也管不得对方会不会震惊了,从强行进行远距离的空间转移那一瞬间起……
他就做好用这条命为那个人博来明天的准备了
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摸索着擦去对方的泪水,强行扯起一抹笑后便缓缓起身,转身走向了洞口
“不怪你”
“听话”
“在我的身后呆着”
“我还是你的监护人,是你的老师……”
“所以”
“相信我”
相信我终将会把你引向长夜破晓后的那个黎明
而不是留在这片黑夜
外面再次响起了残象的嘶吼,雨势愈发猛烈,仿佛要将世间一切吞噬。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微弱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那脸庞
在那一瞬之间,他只捕捉到了那双失去了高光的眼睛,以及从眼角悄然滑落的血泪——
那个人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