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嘴巴仍旧喋喋不休地叫唤，余曙烦躁地直接一掌给他打上了哑穴。
见状，底下的贺南温身子虽有轻微一愣但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
而反观一旁的石博，却是用力哼了半天也叫不出一声。
这时，余曙眼睛一转便准备离开，只听他嘴中缓缓道：“麻烦了。”
看着他逐渐向门外走去，贺南温不由开口问道：“你又要出去？”
只听他淡淡“嗯”了一声，随即便拐过屋墙再也看不见身影。
她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接着又打量起了石博已经断掉的腿。他们分明长得并不相似，但余曙先前却说一家人，这不免地让她有些好奇他那样阴冷的人竟然会认人为亲人。
“你们跟他是何关系，他倒是肯下手帮你。”
闻言，石博不断哼哧着，而坐在底下的凳子也随着他的用力摆动摇晃起来。最后，只感觉身子一阵悬空，他的后背便是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此刻的贺南温才反应过来，她淡淡笑了笑，在石博正白着眼一脸无语的起身看着她时，只见她双指并拢，以迅雷之势下迅速一击点在了他的脖颈上。
脖子上突然来的这一下力气不算小，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而听见自己又能发声，石博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样我们就能聊天了。”此时的贺南温也找了一只矮凳，面对面地对他说着。
石博回想着先前他说的话，眼睛细细盯着贺南温，表情半信半疑，道：“你既然跟他是朋友，他没告诉过你我们的关系？”
闻言，贺南温倒是被吊起了兴趣，她虽然没有抬头，手眼仍旧是观察着那被打断的腿，但嘴中却是脱口道：“什么关系？”
石博看了他半晌，直到确信他真的不知道后便是十分自然地将手背在后脑上，表情慵懒随意，“想知道啊，想知道就先……”
说着，他便是伸出手，手指在贺南温的眼前比划，表示给钱就说的意思。
她抬头看他，眼中在这时逐渐多了一丝不明的笑意。只见她手上逐渐用力，石博腿中的骨骼顿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她并没有医者的本领，但毕竟炼了这么多年的丹，自然看过一些人体结构图纸好对症下丹，因此想折磨人，她倒是知道几分。
贺南温的手劲用得越大，腿上的剧烈疼痛让先前悠然自得的石博顿时叫喊起来，他双手用力的抱住自己的那条腿，想用力将它从贺南温的手中夺回。
可此刻他却像是有牛般的力气，任凭着石博怎样挣扎努力都挣脱不开！
而感觉贺南温手上的力度还在不断加大，石博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全告诉你！”
见他松口，贺南温眨眼之间便利落放手，她故意似地在他面前活动着手腕，不屑般呵出了声。
腿上的痛陡然减小，石博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不少。此刻，他的眼中也没有了先前的傲气，只弱弱道：“他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只不过受人嘱托照顾我们罢了。”
闻言，贺南温低眉，语气听着是丝毫未有遮掩的意外，
“我瞧着你这腿也没断，只不过错位比较严重罢了，但是也比断了好。看来，你在被打时他在背后出手帮了你，呵…那家伙倒还真不愿你就此被打断腿啊！”
这时，石博的脸上瞬间自信了起来，道：“那是自然，我要是出事，他可对不起我姥姥！”
回想起先前石婆婆举着拐杖要打死他的，贺南温明显有些不信，她语气调侃，“呵，我瞧着先前婆婆那模样，说她会就此打死你我都信……”
就在她话还未说完时，一旁的石博却是摆手插话道：“不，不是这个姥姥，是我的姨姥姥。”
“姨姥姥？”贺南温疑惑过后又故作随意地说道：“见那家伙对你们这般，你那姨姥姥救过他命？”
听他又开口问了起来，一旁的石博顿时有些不满，道，“你别光问我，现在换我来问你。”说着，他便是将凳子移得与他更近了一些，小声又止不住好奇的问道：“喂，你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什么模样？”贺南温故作不明白地看他。
闻言，石博一手打在他的肩上，打趣笑道：“你别逗了，你要是不知道他真实长啥模样他会带你来见我们，他不怕露馅啊！”
贺南温低着眉，一下想到了南城之外的小树林里，两人也算是经历过一场生死。无根花蹦炸开后，他顾辞至今会意外变成如今的余曙，倒还有一份是她的原因。
贺南温不动声色地将位置移开了些，神情淡淡道：
“噢，出了些意外。”
“你就别扯了，他那变得可不止一张脸，就连身材跟以前都完全不同，什么意外还能把人弄得脱胎换骨啊！”石博表情格外夸张，声量也不自觉地变大了。
见他如此激动，一想到房内的石婆婆还在休息，贺南温赶忙用手寸碰了碰他，提醒他小声一些。
此刻的石博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他闭了闭嘴，眼睛朝着瓦房瞟去。
半晌，见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石博的紧张样子被一旁的贺南温收入眼底，回想起他先前说的话，她便是抬眸看着他，表情微动地调侃了起来，
“看不出来，我瞧着你先前挺怕那顾辞的，怎的他不再又这般关心起他了？”
听他说自己关心那顾辞，石博赶忙对着地面“呸呸呸”了三声，凝眉嫌弃道：“谁关心他啊！我就是想问问他这个返老还童的法子，我学到了好借此卖……”
话还未说完，他便是瞬间察觉不对闭上嘴停住了话头。
只听贺南温眉心一皱，转而又松开轻呵出一声，故作满意道：“倒是将自己的目的道出来了。”
此时闻言的石博紧闭着眼偏过头去心里真想给自己一拳。
而就在他懊恼时，贺南温已经变出了几个固定用木块，的手已经再次拨弄起了他的腿，表情认真道：“好了，我现在要将你错位的骨头移回原来的位置，你忍着点疼，马上就好。”
闻声，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贺南温便是一把用力朝他错位的骨骼按了下去。
只听他大叫一声，双手几乎下意识地抱紧着大腿，咬紧着牙想发火都没时间。
见他疼得大汗淋漓，贺南温缓缓松手，她伸手轻轻拿起一旁的木块固定在他的腿上，嘴中则是以一种平淡的口吻缓缓道出了她先前所听产出的疑惑，
“我记得顾辞看上去跟此时的并无太多差别，只不过现在的这张脸却是要比以前好看许多。”
此刻的石博全身发着抖，只觉自己的意思已经痛地有些模糊，他半清醒半迷糊地否定说着，“那可不是，你别、别看以前他那脸长得年轻，这不过都是假象，他真实年纪不知道多大呢。明年我都满二十六了，自打我记事起他便长成那副模样，说不定那家伙比我姥姥都大！”
听完他的这番话，贺南温的面上并没有太多变化，可她手上动作停顿的那一下却直接出卖了她此刻心底的震惊与疑惑。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时，余曙来到青阳城的一家典当行内。
店内的也没有很多，五个窗口内仅有两个在抵押着东西，物品的主人在讲价，而窗口内的灰衣店员却一个劲地在砍价。
听着他们拉扯价钱的声音，余曙缓缓来到另一个窗口前。见来人，本在收拾着物件的店员赶忙笑着开口迎接，“不知小哥是要抵押什么东西？”
“我们这瓷器啊、药草啊、什么金银珠宝啊都收。只要是好东西，可都能换取一笔不少的钱款。”店员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店铺的生意。
闻言，余曙并未吭声。只见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灰色的钱袋，眼睛细细盯着。
在瞧见余曙的外形时便觉得他并非凡人，那样的气质与身形，不到万不得已定是不会来这典当行。而这种人，在店小二的意识里一般典当的都是有价值的东西。
可此时的店员本想着他会掏出个什么稀世珍宝时，却见他竟拿出一个完全入不了眼的……垃圾？
他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眼睛往旁瞟去，又开始打理起了周围的物件，似嫌弃般再没看过窗口之外的男人。
只听余曙从回忆中不舍地回神，接着缓缓从中掏出了一个装着水的透明瓶子，那水在此时发着淡淡如波涛般的怪异荧光。
店小二本是嫌弃地往旁瞥去，可就是这一眼，他便是瞧上了半天都没移开眼。
这、这是三止水之一啊！
他激动地上前打量，只见瓶中呈纯白色，远看就像是一瓶闪着细光的水。可细看，这水倒像是细沙般有规则地在缓缓流动。
这时，店小二想伸手去碰，可站在他对面的余曙却是瞬间将水瓶摁住，眼神冷静地看着他。
店小二见状轻咳出两声，站直着腰杆再次挂上了先前那副微笑，赔礼道：“怪小的我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这宝贝是被公子用装裹术放进了那漂亮的袋子里，哈哈。”
见他一脸恭维，余曙并不搭理，他只道：“能换多少钱？”
听他开口，店小二的眼睛笑得更弯了，他搓了搓手，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嘴中则是念道：“这三止水啊，分为青、白、赤三种颜色。其中，青色作用最小，收藏价值也最是极地；而赤色最难取得也最是珍惜，自然用处也是最大的，听说服了这赤止水便可延长寿命！”
“可瞧着公子手中的水整瓶呈白色，自然便是三止水中的白止水，这白止水比青止水珍贵，因为它是由花妖世代坚守最是纯净，虽不如赤水有用也具有极大的收藏价值……”
他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余曙，手中比出了一个数，直言道：“七百两！”
“成交。”余曙放开手淡淡说着。
见他如此爽快，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艳了，他赶忙闭嘴见好就收，从底下的柜台中取出钱财用纸包住，接着又顺过窗口将装有钱的袋子递给了对面的余曙。
余曙接过，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你那位姨姥姥呢？”贺南温故作好奇地问着。
石博的腿已经完全包扎好了，几块长木块贴在他脱臼的腿上，一条细绳圈上几圈将它们固定着。
只要好生养着动作幅度不大，一般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好。
此时的石博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痛苦神情，他后背靠着后面桌子，双臂随意地放在桌子两旁，道：“不知道，我自出生时便没见过她，听我姥姥说，她的姐姐比她大八岁，是逃难才来到这青阳城的。姨姥姥带着姥姥在这先是生活了差不多十年，可十年之后，姨姥姥便莫名失踪了。”
“而姥姥为了等姨姥姥，便一直待在这青阳城结婚生子从未出过远门，可这都差不多快六十年过去了，恐怕我那位姨姥姥早死了。”石博表情淡淡地说着。
听罢，贺南温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余曙从外面回来，贺南温才从凳子上起来。
“你干嘛去了？”她问道。
余曙没有回答，他缓缓朝一旁闭着眼自在懒散般倚靠在桌子上的石博走去。
听见石子之间的摩擦声与自己越来越近，石博抬眼往旁瞥去。
瞧见是谁时，他便是一个刺激地坐直身子，人肉眼可见的忐忑不安，只听他语气紧张，道：“找、找我干嘛！”
这时，余曙向他伸出手。而此刻的石博以为他又要出手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赶忙用手臂护住自己。
见他害怕成这副模样，贺南温眼神一闭脸上闪过一丝嫌弃，心里居然觉得恨铁不成钢。
只听她咳嗽了几声，一旁的石博见余曙许久没有动静，尽管心里面松了几分但仍旧是有些担心地慢慢放下了挡在身前的手，眼睛小心警惕地朝着余曙的手掌看去。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褐色纸袋，石博接住后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全是银钱！
他一脸激动地拿出银钱，接着细细闻了闻，看着余曙的眼中仿佛都透着光，“哪、哪来的？！”
此刻的石博兴奋着，反观另一边的余曙却仍然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这些钱你明日拿去还债，自己做的事自己去解决。”
他冷声道：“你若之后再让我发现赌，我一定不会出手帮你。”
闻言，石博顿时感激涕零，只见他张开着双臂起身似是要抱住余曙，“来，抱抱。”
余曙面无表情地轻易躲开，他看了一眼底下的贺南温，接着又踏脚朝着屋内走去。
见状，贺南温明白他是在叫她跟上。
两人来到厨房，厨房的对面是石婆婆休息的地方，中间只隔着一堵墙，所以余曙说话尤其小声。
“这是替石博治疗的钱。”他将几张银票递到她的手上。
接着，他又从兜里拿出几张银钱，看着她小声道：“这些是治疗石婆婆眼睛的药材钱。”说完，他便又是将这些银钱递到她的手上。
看着自己手中不少的钱纸她有些想笑地缓缓接过。
这时，对面的余曙看着贺南温，突然又道：“如果买药材的钱不够你先欠着，等我有钱了再补上。”
“那个替石婆婆治病的钱我之后会补给你的。”
贺南温听完浅浅笑了笑，将手中的银两仔细折好并用装裹术收进了右手的手链之中，她心中犹豫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你明明可以去寻更好的医者来治石婆婆的病……”
“找过。”
还不等她说完，对面站着的余曙却仿佛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解释道：“以前一直有为石婆婆找过几位号称治百病的‘神医’，但他们在看了眼她的病便连忙摆手说无能为力。”
说着，贺南温便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严肃了几分，
“但有其中一位医者告诉我说造成石婆婆眼疾的原因极大可能是凩嶱的丹药……”
闻言，贺南温一愣。
怎么会？
贺南温有些不信地与他对视，她翻阅过凩嶱的所有古籍，甚至连凩嶱炼丹秘籍都在她手中看过不下十遍，根本就没看见凩嶱所炼造的丹药中有能致盲的！
见她表情半信半疑，此时的余曙却仍旧自顾自地说着，“石婆婆的这个病虽说已经伴随着她六十多年，但我仍然想试试看能不能治。”
闻言，贺南温拧着眉将他接下来的话说了下去，“所以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石婆婆的眼疾我真能治好，那便也说明极大可能真是因为凩嶱。”
此时的余曙没有反应，可她知道，他既然会叫她来请她治病，便是心里已经怀疑着凩嶱了。
但对于贺南温而言，无所谓。
“好，这病我会帮忙，但能不能治好我就不知道了。”她语气平静道。
见她答应，余曙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开，紧接着缓缓道出了两个字，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