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还未大亮,起着薄雾的空气中偶尔还会吹来一阵阵凉风,东边的山上冒出几缕光,照开了他们正要前进的路。
贺南温来得稍有些晚,他们约定在庄门外聚面商议后再一同前去,可她一出庄门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折服。
只见余曙身着白衣站在她的对面,而他的身后站着一群身着褐衣的弟子,他们双手背在身后人站得笔直,每个人的面色都发黄发黑,嘴唇有些紫,眼袋也是极重,睁眼看去,一个个都瘦骨伶仃。
贺南温:“…”
常壁门是在锻炼五派中谁先灭门得最快吗?
贺南温看在眼底,嫌弃在心里,这就是他带的能“相互照应”的人?
贺南温心里暗自贬抑,就这一群人,恐不等见到顾辞,若路上的风大了一点人怕便全倒了。
她咽了咽口水,随即轻咳了几声,道:“走吧。”
贺南温抬腿向前走去,余曙见罢跟在她的后面,走了几步他便故作好奇地问道:“不知贺公子可知到哪才能找到那顾辞?”
贺南温没答。
见她没说话,余曙勾唇笑了笑,继续道:“既然公子不知顾辞所在倒不如回去,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易人察觉的不屑与傲慢,听得贺南温一阵心烦。她自知自己没有在何处得罪过他,可这人对她说话怎的满是敌意。
可她贺南温并不是柔弱的人,只见她停下脚转身冷漠地看着余曙,不解地问:“那你有何用?”
余曙愣在原地,不知贺南温说的是何意,在他琢磨时,贺南温突然开口:“论实力,你打不过那顾辞。论脑子你还是不如。怎么,现在连找他人你都找不到?”说着,贺南温只觉得好笑,道:“那要你有何用?”
余曙听便凝滞了片刻,脸不动声色地冷了一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转眼又变成了温柔如水。
他的面上此时带着一尘不染的笑,有些羞愧地开口:“当日可多谢贺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话题转移地十分生硬。
面对余曙的笑脸,贺南温只懒得搭理他,她缓缓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忽道:“所以,便有请余兄能把那顾辞找出来,算是给我开了个眼界,也顺便证明自己并不是无用之才。”
此话一出,站在余曙身后的弟子便在背后轻声议论着,
弟子甲:“你看,这凩嶱门本事不行也就罢了,嘴皮子也是得理不饶人。”
弟子乙:“就是,余师兄好意关心他,他反倒倒打一耙说余师兄的不对。”
……
贺南温停下脚斜着身子盯了他们一眼,见两人闭嘴后又装作无事般继续向前走着。
或许是贺南温的不愿与之计较落入那两名弟子眼中被曲解为是怕他们的意思,于是二人的议论声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弟子乙:“哎,这或许就是多年来他们不如人的恼羞成怒吧。”
弟子甲一脸不屑:“若真如你所说,那他们的气量也真是小。哦对了,听闻这贺南温是这凩嶱掌门的义子呢。”
弟子乙闻言笑着打趣道:“什么义子,那掌门在外的私生子还差不多。”
说完,两人不禁嘻嘻大笑起来。
走在他俩人前面的余曙听便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他一脸得意地看着贺南温的后背,心中不禁联想到他此刻的落魄表情。
这些带着嬉笑的议论声尽数传入了贺南温的耳中,她轻皱着眉头只感觉聒噪。可突然脑中闪过一计,只见她转动着眼珠左右看了看,随后轻轻拂手,在道路两旁的树枝上施了法。
完毕,她勾唇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刚刚贺南温施法的树边,正当那两名弟子洋洋得意地继续在背后议论时。
只听见唰的一声,二人便被不知何时闪来的粗壮枝条给打出了老远。
“啊!”
两人被打在了满是水坑的地上,弄的满身泥土,狼狈至极。
同行的众人见状赶忙前去搀扶,可见到两人被打伤的地方都是嘴唇处都不禁感到疑惑。
被打处有一道显眼的红痕,不一会儿便肿了起来。两人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巴巴地看着背对着他们的贺南温。
他们为何会被打,恐就只有他们知道。
余曙眼中闪过短暂的惊讶神色,而后也只是面色凝重地给他们递过去一瓶药,温声道:“敷敷吧,虽有些疼但见效快。”
他们一众人走到了一处山崖边,崖下能清楚地看到偌大的城池。万家明灯忽闪忽灭,在清晨朦胧的天中显得柔和与安宁。
贺南温停下了脚,斜眼看着身旁的余曙,昂首示意他开始。
被命令了的余曙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终是无言,他踱步走在了贺南温的前面,双手合十后握拳,接着又迅速将食指与拇指交错开来,嘴中念念有词的同时他的手也发出了淡淡蓝光。
不一会儿,只见他施法的手随着话语落地轻往前推,那蓝光便脱离了他的手,顿时在半空中漂浮了起来。
见状,余曙伸手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一把纯银色匕首,他用力将匕首甩进蓝光中。
随着匕首的进入,那蓝色的光芒先是由淡变深,而后又由深变浅,最后它逐渐聚拢,似乎把所有的法力都注入在了那匕首上,使得它的周身也发着淡淡蓝光。
站在后面的贺南温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其实这追身之术她在凩嶱不是没学过,但无论是追踪何物,都是要有那本体上所携带的东西,因为只要是本体接触过的东西,它们上面都会留有本体的灵息,在灵息上施法引灵便能顺着灵息找到本体的所在。
但她身上毕竟连顾辞一根毛发都没有,想靠追身之术找到顾辞倒还真是需要这人的帮助。
匕首在半空中飘了没一会儿,忽然它就像是有意识般往余曙方向飘去。
男人伸手接住它,道:“这是追身之术,只要我们离顾辞越近,匕首上的光就会越亮。”说着,他转身看着贺南温,继续道:“但,我施的法力最多也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如果两个时辰没有找到,那便要等到后日了。”
贺南温听便没有说话,她伸手从余曙的手上拿过匕首,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就这样,他们一众人跟随着匕首的指示来到了叶城的光夜街,这便是前几日在周围捉拿那顾辞之地。
贺南温心中嘲讽,这顾辞怎就如此喜爱这地,要不是这里遇到他。她也不会遇到余曙这厮,也不会受了这一身的鞭伤。
贺南温淡淡地看着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她发现手中的匕首越来越亮,贺南温皱着眉握紧匕首,她深知这匕首所发出的光芒越亮,顾辞便离自己越近。
她抬头打量着四周,心想:此刻的顾辞是就混在这人群之中。……
然而,他们一众人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不断回头望着。
果然不出一会儿,他们便被人群围绕在了中间。
围过来的大多都是好奇和羞涩女子,而让她们靠拢的原因大概就是一旁俊郎的白衣男子余曙。
见状,贺南温不免暗道好机会。
见到余曙在招呼身旁的姑娘无暇顾及自己时,她顺势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人群。
而同时,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很快便引起了贺南温的注意,她下意识地看着手中越发刺眼的发光匕首,暗道:是顾辞!
同时,那背对着她的黑衣人像是察觉出了什么,竟突然开始向着城外跑去。
贺南温见状赶忙追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贺南温只觉得身边一阵阴森,她居然被带到了山林里。
匕首上的光忽闪忽灭,她停下脚左右观望着周围环境。脚下的泥土因前几日的下雨依然湿润,周遭的树很高,树荫遮挡了所有的光,使得整个空间变得有些昏暗阴沉。而视线的正前面似乎是一个洞口。
贺南温心想:顾辞可真是把她引到了一个杀人灭口抛尸灭迹的好地方。
她抬了抬下巴,看着洞口方向,冷冷道:“既然把我引到了这里,那为何还不现身?”
说完,仅一眨眼便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从洞里走了出来。
男人站在洞口的阴影处,贺南温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但能感受到的全是那带着一丝杀气与狠戾的目光。
贺南温轻握拳头,时刻准备着顾辞的出击。
然而站在对面的顾辞却始终无动作,就在贺南温纳闷之际,顾辞却开口说话,
“我们无冤无仇,你来烦我做什么?”
见顾辞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贺南温只得一边提高警惕一边一本正经地回道:“自然是惩奸除恶!像你这般十恶不赦的人自然便是我等正派弟子所要铲除的对象。”
听了贺南温的此番话,顾辞的眼神从下到上把她打量了一遍,转而狠戾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不相信,他瞧着贺南温的眼睛,有些讽刺又带着兴味地说道:“是吗?但我看你的眼里满是冷漠,丝毫没有那所谓惩奸除恶救济苍生的浩然正气呢。”
贺南温一时语塞,他的话说的没错,她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她没心情也没那善心与抱负去惩恶扬善、拯救苍生。
人活着的一生就如此艰难,何苦再为了一群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而伤横累累满身疲惫呢。
或许是猜透了贺南温的内心想法,只听见顾辞讽刺道:“也真是可笑,口头满是仁义道德的人眼中却没有所谓的善意,这样的人世上还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