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下去,贾宝玉整个人猛地歪倒一旁,若非身后那的袭人与麝月眼疾手快扶住,只怕是要狼狈摔倒在地。
贾宝玉紧紧捂住脸庞,半张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的血丝蜿蜒而下,洇红了领口,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惧意清晰可见。
贾政这下手之重,不言而喻。
“老爷!”
王夫人凄厉地高呼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不顾一切地飞扑到贾宝玉身前,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护住他,嘶声哭喊道:
“你今日若要打死宝玉,就先打死我吧!我十月怀胎生下他,含辛茹苦将其养大,可不是为了让你这般狠心对待!”
言罢,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凄惨至极,令人闻之心酸。
贾母亦是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手中的拐杖用力杵着地面,“咚咚” 之声不绝于耳,怒目圆睁地冲着贾政骂道:
“你这逆子!平素就对宝玉严苛,今日更是当着如海的面如此粗暴!宝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跟你没完!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连亲儿子都容不下!”
贾政满心羞愤与恼怒,此刻被母亲和妻子这般阻拦,心中怒火愈发熊熊燃烧,却又不敢违抗贾母,只能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贾宝玉道:
“母亲,您一贯溺爱宝玉,致使他如今这般叛逆无礼!您瞧瞧今日他说的什么话?!玌哥儿所作所为他们不知,难道母亲您也不知吗!”
贾政话音未落,不等众人反应,怒目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捂着嘴巴躲在王夫人身后抽泣的贾宝玉骂道:
“你这不知好歹的孽障!瞧瞧人家玌哥儿,未满及冠便已立下赫赫战功,封爵拜侯,为家族挣得无上荣光。
一心为家族谋划,安排兄弟出路,哪像你只知在这内闱厮混,整日风花雪月,不思进取!你若有玌哥儿半分上进之心,我贾家何愁不能重振门楣!”
“玌哥儿饱读诗书,精通兵法,为的是家国天下,是功在千秋之业。你呢?
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大家子弟的风范!那玌哥儿靠自己的本事赢得敬重,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还指望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不成?
只晓得与姐妹们吟诗作对,沉溺于儿女情长,胸无大志!你这般冥顽不灵,将来如何能担当起家族重任?我贾家世代簪缨,岂能容你这等不肖子孙败坏门风!”
贾母听到贾政这番话语,气得浑身颤抖不休,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杵得愈发响亮。
她怒道:“政儿,你这是何言辞?宝玉他年纪尚幼,性情虽有些乖张,但你也不能如此逼迫于他!我贾家的子孙,个个皆有自身长处,你怎能如此偏心?”
贾政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望着贾母,仿佛听闻了世间最为荒谬绝伦的言论。
偏心?此等话语居然能从母亲口中道出,还指责自己偏心?我偏心谁了?要知晓,在整个贾府之中,最为偏爱宝玉的,莫过母亲您自身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方才挤出话语来:“母亲,您......您怎能这般言说?儿子何时偏心了?儿偏心是谁了!?儿子不过是就事论事,宝玉他......他确实需要管教。”
贾母闻言,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道:“你还需狡辩?你瞧瞧你对待宝玉的态度,再看看你对玌哥儿的态度,难道还不偏心?
宝玉他年纪尚小,性情虽有些不羁,但那也是孩子的天性。
你怎能将他与玌哥儿相提并论?玌哥儿他自幼离家,历经艰辛,立下赫赫战功,那是他的本事。可宝玉他......他从未经历过那些,你怎能强求他如玌哥儿一般?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族,为了门楣,可你何曾真正关心过宝玉的内心?他亦有自己的志向,亦有自己的梦想,难道你非要将他逼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才称心如意吗?”
贾母的话语中饱含深深的失望与痛心,她望着贾政,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
贾政被贾母一番话驳斥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无言以对。
贾宝玉见贾母如此维护自己,每一句都说到了心坎里,瞬间强烈地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认同与关爱。积压在心中许久的委屈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上,再也抑制不住。
那种被家中长辈呵护、疼爱的感觉促使他瞬间从王夫人身后冲出,不顾一切地扑进了贾母的怀中。
“祖母,祖母!” 贾宝玉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泉涌般汩汩而出,浸湿了贾母的衣襟。
贾母心疼地搂着贾宝玉,轻轻拍着他的背,老泪纵横:“我的心肝儿,不哭不哭,有祖母在,看谁敢再欺负你!”
薛姨妈一家望着眼前贾宝玉比贾母还高的个头却不住地往贾母怀里钻的模样,眼皮狂跳,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儿子薛蟠。
望着薛蟠那副瞪着清澈大眼睛、一脸呆愣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原本总觉着自家儿子比起贾府这些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儿们,少了些文雅气质,多了几分憨傻莽撞。
尤其是初到贾府前,便听闻贾玌未满及冠便立下赫赫战功,封爵拜侯,又备受贾府上下敬重,以及贾家世代簪缨的显赫家世,心中着实被震慑了一番,总觉得自家儿子在贾家后辈面前黯然失色。
可今日瞧见贾宝玉这般不管不顾地扑进贾母怀里痛哭的模样..... 其实也还好啦,没差到哪去!
贾政望着贾宝玉扑进贾母怀中的模样,脸色铁青,双眼好似要喷出熊熊烈火。他紧紧攥拳,指甲几近嵌入掌心,关节处因用力而泛出苍白之色。
要知道,贾政向来注重名声,如今贾宝玉这般不成器的模样,尤其是自家妹夫林如海还在一旁看着,这让贾政顿觉天都塌了,颜面扫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