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不是凌王吗，为什么讣告上却是我姐姐！”松虞揪起松源的衣领，满脸怒容地问道。
齐钊死后，她一路风尘仆仆地从北疆赶了回来。
本想着齐钊都能活到两千多年之后，问题肯定不大，只要安抚住松曦慢慢找下一个齐钊转世就成。
却没想到她刚踏入京城，就听见满大街都在传凌王妃薨了！
“虞娘子你别急啊。”松源被她扯得喘不上气来，努力安抚松虞，“王妃她只是假死离开了，并不是真的薨了。”
松虞微微冷静了下来：“怎么说？”
“凌王殿下薨逝的消息传来，王妃便决定立刻假死，这是她惯用的手段了。”松源喘了一口气，“不然留在这里还要操持王府这一大烂摊子的事务，多麻烦。”
松虞抽了抽嘴角：“你的意思是她落跑去找齐钊的下一个转世了，把烂摊子都留给你收拾？”
松源的眼神苦涩又委屈，一切尽在不言中。
“……”
松虞默默松开了手，把老头的衣领褶子拍拍平。
“那孩子呢？”她问道。
“你说小郡主？被王妃一同带走了，现在府中的郡主只是个幻术。”
“好嘛，她还挺逍遥。”松虞紧接着问松源，“那你们每次都是怎么找到齐钊的转世的，靠你掐算？”
松源惊恐摆手：“老夫可没有能耐推测天帝的命格，天帝命格贵重，每次转世皆是皇亲贵胄，只要花些时间在京城多找找，总会找到的。”
“不对啊，既然齐钊一直是在京城转世，那松曦不老实在京城待着，跑哪去了？”
“自然是到穷苦的地方攒功德去了。”松源道，“平日里王妃困在京城不便走远，所以每逢天帝转世期间她都会立刻离京去攒功德。这次她带着小郡主，是希望她也能多攒些功德转世，毕竟是天帝的孩子，是能够继承神格的。”
“继承神格？”松虞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
拥有神格的天帝和拥有一半妤黎神女神格的松曦，生下的孩子能继承神格是毋庸置疑的。
正因如此，这个孩子也要不断积攒功德，避免被天道抹杀。
想到这里，松虞慢慢变了脸色。
松曦虽然嘴上说着功德于松虞而言无用，但是从始至终在她自己那么需要功德的情况下，都没有动过松虞的功德。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和松曦同样承载着神女的半份神格，难道她们真的即便不需要任何功德，也能瞒过天道无穷尽地轮回转世吗？
不需要找松曦质问，松虞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如果她身上的这份功德于她而言真的并无什么作用，松曦不会跟她客气，早就拿走了。
只可能是她看松虞平常打打杀杀的，身上那些功德只够她自己用，所以放弃了！
松虞又揪住了松源的衣领：“松曦现在在哪里？！”
松源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脸：“老夫也不知道啊。”
邵星阑劝了几句：“你现在问他怕也是没用了，我们还是赶紧去他说的那些穷苦地区寻一寻吧。”
松虞冷着脸丢下松源的衣领，飞身离开。邵星阑抱着小朱厌紧跟其后。
直到感觉他们离开了京城，松源才颤巍巍地看向了身后：“王妃，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松曦慢慢地现出了身形，身后的功德金光已然消失于无形。
松虞和邵星阑的隐匿术都是她教的，想要让他们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易如反掌。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绝不后悔。”松曦向来温润的杏眼里盛满了坚定。
缪戚每一次轮回都会消耗大量功德，更何况这次对匈奴发起的战争消耗了他为数不多的功德，若不是松曦贴上了她毕生的功德，这会儿缪戚已经入不了轮回，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这样下去，他坚持不到下一次轮回了。
松曦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再不入轮回，这一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她拿出了那根松虞给她的鸾鸟羽。
耗费近万年都没能再找到的鸾鸟羽，没想到松虞身上竟有一根。
给邵星阑入药之后，还剩下不少，用来炼药，足够了。
给缪戚炼制的永生丹，只差这最后一味材料了。
从此，天帝缪戚的转世齐钊，会永永远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这颗永生丹炼了整整一个月，炼丹炉揭开的那一刻，浓郁的丹香席卷了整个炼丹室。
但随之而来的，是迅速聚集在炼丹室上方的劫云。
此丹不容于世，有违天道。
炼丹者，神魂俱灭！
雷声颤动，划破天际的紫色劫雷，顷刻间便将炼丹室的屋顶劈塌。
鲜血从松曦的七窍源源不断地溢出，怀中却仍旧紧紧护着那颗丹药。
一道、二道、三道……
每一道天雷，都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饱含着愤怒，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击碎。
整整八十一道天雷，毫不留情地贯穿了松曦的身体，碾碎她的神魂。
劫云散开，松曦连同身边的一切都已经焦黑一片。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手颤巍巍地拿出了怀里那颗依然莹白如玉的永生丹。
她成功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被轮回和功德束缚。
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吧。
尽管去看这人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去体会那众生喜乐，人间烟火。
只可惜，她再也无法陪在他身边了。
她最终，还是违背了她对神女的承诺。
神魂散去的那一刻，松曦回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缪戚的场景。
曾经隶属于缪戚麾下的妤黎神女悲悯地看着这曾经的叱咤一方的天帝，问他这样做可曾后悔。
他摇摇头，语气淡然，嘴角却微微勾起：“能见证这山河无恙，四海升平，便是缪戚此生，未尽的心愿。”
他不再自称“本座”，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缪戚。
他的身上再无神光闪耀，但却莫名让松曦看得呆住。
待缪戚离去，妤黎神女看向还在恋恋不舍看着他背影的松曦。
“上古神投入人间转世，每一次轮回都要付出大量的功德为代价。他必须要有一个人引领着他，生生世世，积攒万千功德。”
松曦回过神来，对上神女温柔的眼神。
“你可愿意？”神女问她。
松曦怔住，随即笑开。
她听见自己说：“松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