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一份没底薪、没保险、工资微信结算、甚至没有盖公章的合同后，老钟领着罗杰来到分配给他的工位。
罗杰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里电话声此起彼伏，销售们忙得脚不沾地，一派生机勃勃的韭菜园景象。
“这以后就是你的工位了。”老钟指了指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语气随意。
罗杰坐下，心里琢磨着那份形式化的合同。
这种合同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让签约双方心安点，至于法律效力，大概也就等于一张擦手纸。
周围电话声混杂着各种“老哥稳赚”“稳赚不赔”的台词，让罗杰对这里的业务模式更加怀疑了。
“小吴！”老钟走到旁边一个年轻姑娘的座位前，敲了敲桌子，“中午带小张去吃顿好的，记我账上。”
“好的，钟师傅！”被点名的小吴抬头，转身动作利落，马尾辫甩到老钟胳膊上。
罗杰一看这情形，再加上小吴清澈又带点稚气的眼神，立刻判断这姑娘应该是刚毕业的应届生。
“这位是小吴，咱们公司的文员。”老钟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你缺材料就找她，不要太贵重的她都能给你买。
还有，寄快递之类的也归她管，客户或者老板需要样品，直接交给她就行。”
“明白了。”罗杰点头答应，心里却对这个文员产生了兴趣。
这种负责跑腿的小人物，看似不起眼，往往掌握着很多信息。
“还有，咱们的工作内容一定要保密。”老钟说着，脸色严肃了几分。
“放心吧，我听了也不一定懂。”小吴插嘴，语气轻快，带着点调皮。
罗杰被她逗笑了，但老钟却皱了眉，不耐烦地回怼：“谁让你说话了？转过去工作！”
小吴吐了吐舌头，低声嘀咕了几句，满脸委屈地转过身去，但在转身前，还冲罗杰做了个鬼脸。
这一瞬间，罗杰眼前一亮。
部门文员、爱打听事、负责发货……这姑娘简直就是个信息宝库啊！
之前罗杰还在想，靠每天准时上下班，至少得耗上一个月才能摸清“实验室”的门道，更别提找到“羊驼”这个人了。
看到小吴，他觉得有了捷径。
一个单纯的应届生，正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老钟，要是没事的话，您可以忙别的了。”罗杰试探着说道，想尽快和小吴聊聊。
然而，老钟显然察觉了什么，临走前忽然停住，回过头俯身对罗杰低声说道：“小张啊，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多管，但玩玩可以，别太认真。”
“什么意思？”罗杰微微挑眉。
“这种毕业生我们一般都不留，三个月试用期一到，直接辞退。她现在就剩小半个月了，你别折腾得太认真，浪费感情。”
罗杰点点头，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偷着乐。
这种误会正合适，有了老钟的“提醒”，以后他不管和小吴怎么套近乎，都不会引起怀疑。
见罗杰似乎没有听进去，老钟无奈地摇了摇头，补充道：
“行吧，你先休息会儿，下午咱们正式开工。刚好有个一百件的接老底订单，你可以好好表现表现。”
“一百件？”罗杰差点没把手里的笔掉到地上，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想起刚才老钟带他认识过的那些“同事”，真正做接老底活儿的似乎只有那个秃顶的老耿。
这就意味着，这一百件的订单是他和老耿两个人分摊。
难怪自己被这么轻易地接纳了，原来是缺劳动力啊！
罗杰一阵头疼，心里自嘲道：“没想到卧底的最大危险不是被识破，而是累到猝死。”
自己签的是计件合同！干一件拿一件的钱。
那如果自己不干活，不要工资，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摆烂了？
这个逻辑听起来没有问题。
吹着免费空调，蹭着公司的电和水，还能名正言顺地坐在办公区玩手机，前面还有个软萌妹子可以撩，这不就是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吗？
想到这儿，罗杰做出了一个和卧底身份完全背道而驰的决定：
摆烂！
他要在这里好好享受每天准时上下班的零压力神仙日子。
离午饭还有点时间，罗杰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同时悄悄开启“窃听模式”。
他身后的那些“同事”，此刻都在打电话，声音此起彼伏。
根据对话内容，他们应该是在和来自全球各地的买家交流，因为对话中频频出现“包邮”“海关”等字眼。
除了开放区域，罗杰还注意到几间会议室，门紧闭，里面传来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清在讨论什么，但感觉气氛很热烈。
“果然是个贼窝啊。”罗杰环顾了一圈，暗暗盘算。
这一片的同事估计都不是什么干净人，倒是面前的小吴，可能是唯一的“纯洁之光”。
毕竟她马上就要因为试用期到期而被“无理由开除”了。
11点40分，前排的小吴忽然像上了发条一样噌地站起来，满脸兴奋地转过身，对罗杰笑着说道：
“张师傅，午饭时间到了！”
“哦？去吃什么？”罗杰跟着站起身。
“吃香辣鸡火锅吧！今天钟师傅请客，我们可以奢侈一点，是吧？”小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钟师傅请客？”罗杰笑了，语气一扬，“那还等什么，一人一个火锅，怎么爽就怎么来。”
“对！”小吴立刻拍手，眼里满是小星星，“那我带你去吃饭！走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手机，迫不及待地往外冲。
罗杰跟在后面，心里默默点头：花老钟的钱，拉自己的关系，完美！
……
一路上，罗杰一直琢磨着怎么和小吴搭上话。
搭讪是一门技术活，而他显然不是这方面的高手。
这姑娘性格有点活泼过头，路上碰到每个人都要打招呼，活像上课点名一样，一个不落。
结果，罗杰硬是没找到插嘴的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饭桌上，本想趁吃饭时和她聊聊，谁知小吴直接进入“干饭人”模式。
筷子和嘴巴全程不停，唯一的交流就是喊他吃菜：
“张师傅，你别愣着啊，快吃！”
说完，又低头给自己盛饭，完全不给罗杰开口的空档。
罗杰心想，这姑娘，要是再聪明点、再漂亮点，简直可以和王小米媲美了。
不过，不管多难聊，今天这个话，他是一定要套出来的。
趁着小吴埋头吃饭，罗杰强行开了个话题：
“小吴，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我今天刚来，有点生疏，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咱们办公室哪些人不能惹啊？”
“好啊！”
小吴一听，连忙点头，把嘴里的饭迅速咽下去，“张师傅，像你这种技术岗位的，基本没人敢惹你。反过来，你惹别人都没事的。”
“那钟师傅呢？他算什么角色？”
“钟师傅是我们的领导，听说你们技术岗跟他是平级的，我们公司是扁平化管理。”
“哦，明白了。”罗杰点点头，假装认真消化了这些信息。
紧接着，他反问道：“你呢？来这里多久了？看你应该刚毕业吧？”
“对啊，我大专刚毕业，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小吴答得很认真。
“那你平时忙吗？”
“还好啦，主要就是……”
小吴掰着手指头，逐一向罗杰介绍自己的工作内容。
罗杰耐心听完，随即问道：“那我们这边的样品邮寄都是你负责吗？”
“对啊，我一个月前就接手了这块工作。张师傅以后要寄样品，告诉我收件人是谁就行了。”
小吴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番话验证了罗杰的猜测：这个妹子手里掌握着不少客户信息。
“那就多仰仗小吴姐了！”罗杰顺势奉承道。
“哈哈，好说好说。”小吴谦虚地摆摆手，正准备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却被罗杰打断了：
“还有个事儿想请教你。
咱们实验室有做海外生意吗？比如东南亚或者欧洲？最近外汇挺好赚的。”
“当然有啊！”
小吴放下筷子，兴致勃勃地回答：“我们主要做霓虹那边的生意，每个月都要寄几十个快递过去。”
“那还真不错。”罗杰笑着附和，眼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吴见他不再接话，立刻低头继续吃饭。
罗杰则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将剩下的大半火锅“礼让”给了对面的小吴。
他再多问几句，说不定就能套出“羊驼”的下落。
可偏偏在这时候，老钟端着一碗蛋炒饭走了过来。
看到桌上的火锅，老钟顿时愣住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一顿饭吃掉我一星期的伙食费！”老钟心里苦，却说不出口。
“你们吃得这么好吗？”
“嗯？小吴？！”老钟语气里带着点不悦，看着满桌的佳肴，心情复杂。
小吴丝毫不慌，边擦嘴边站起来说：
“我吃完啦！钟师傅，换你上场！”
说着，她把面前的剩菜让了出来。
眼看气氛有点尴尬，罗杰主动开口解围：
“老钟，这顿算我的，感谢小吴带我来熟悉环境。”
老钟看了罗杰一眼，又想到办公室里的那一幕，心里不禁生出点别样的猜测。
他以为罗杰这是已经开始“出手”了，于是无奈地点点头：
“行吧，一顿饭而已，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端着饭碗走到旁边，找个角落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小吴见状，捂着嘴小声对罗杰说道：“张师傅，你也太厉害了吧！感觉钟师傅特别给你面子！”
罗杰笑了笑，示意她淡定：“别太惊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赶紧坐下继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