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
火光在脸上摇曳,云逍冷着目光,扫过众人,问道:“你们想好了?”
“杀!杀!杀!”近两千号人齐齐举刀向天,没有刀的妇孺也握紧了拳头,誓要让仙人尝尝他们的怒火。
云逍沉默半晌,无奈道:“罢了,清风寨可以继续留着。我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手段,但我不再是大当家。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我不喜欢被约束,寨主早就该传下去了。”
穷凶说道:“老大,你可以不做寨主,但你永远都是俺们的大当家!现在二当家不在,你能不能暂时主持大局?”
云大在清风寨的威信仅次于云逍,对于蚩璃,众人可以说恐惧大于威信。云大曾经说过,要带领清风寨成为世间最强的山寨。所以,在云逍推脱领头人的第一时间,穷凶就想到了云大。至于他自己,穷凶自认没有那个魄力接下一整个山寨的担子。
云逍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说道:“云大有了自己的追求,他还回不回来,谁也说不定,难道他不回来,就一直拖着?”
穷凶等人知道,云逍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二狗犹豫片刻,再次哀求道:“大当家,你就再带带俺们吧,最后一次!”
面对这些熟悉的目光,云逍闭上了眼睛,刚刚降临这个世界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紧接着,云逍睁开双眼,轻吐出一口郁气,说道:“和当初迁寨黑风涧一样,等你们五个修炼到玄皇境我就不管了。”
闻言,众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由穷凶等人带头,开始排队接受冥修法的拓印。云逍抬起手掌,双指点在穷凶眉心,将冥修法的内容灌入到他的识海中。
…
传法比较耗费时间,等到云逍将最后一人传完,已经是深夜了。那些选择不老神泉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们也想帮忙,但是很显然,清风寨之后的路,已经不是选择安稳的他们能走的了。接下来,清风寨将逐步走进修仙界的视野,成为继鬼族之后的新鬼族。
清风寨近六千人,四千左右选择了安稳度日,以穷凶等人为首的两千人选择了复仇之路。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虽然蚩璃把他们救回来了,但那种感受是刻骨铭心的。在这种情况下,有人选择了继续隐忍,像以前一样活下去,毕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倒霉,被仙人当作祭品。而有的人,却受够了隐忍,与其赌自己运气,赌仙人的仁慈,不如把力量抓在自己手里,至少还有反抗的机会。
不管这些人出于何种目的渴求力量,云逍已经不在乎了,他恩怨分明,但他也不固执。云逍现在只想等蚩璃肉身恢复,验证黑魂的信息,然后进南越找到唤醒仙蛊的办法。
云逍看向众人,说道:“明早,要出云州的人在这里集合,我带你们出去。学了冥修法的人,在六当家这里领神泉水,喝下以后,对你们转化为死灵体应该有些帮助。”
说完,云逍的身影便消失在忠义堂门前。
元宝知道,云逍多半是回院子里去了,他也只能任劳任怨的担任起了派发员,好在穷凶几人很有眼力见,壮着胆子挪步到元宝身边,帮着承装神泉。
…
忠义堂往后,黑风涧最深处。这里是整座山谷地势最高的地方,不过不是天然的,是云逍人为堆砌起来的一个平台,小院就建在平台上。这里距离山寨房屋群有一段距离,平日里,寨民们干活的哄闹声很难传到这里,相对比较安静。
这座小院原来也是和其他屋子差不多高的,只是云逍偶然听蚩璃念叨,屋子要是再高一些,窗外的山谷间的夜景会更好看。云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只知道他喜欢看蚩璃笑,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喜欢逗蚩璃笑。
云逍活了两世,分别在不同的世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喜欢,只是当时云逍神魂有缺,淡化了感觉。可那个时候的云逍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上蚩璃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不知道,云逍就不会怯懦的逃避。
云逍怕,他怕拥有后又会再次失去,就像这次一样。他前不久才尝试接受蚩璃,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仿佛是他带给了蚩璃不幸,他就注定孤身一人。
以前的云逍,喜欢蚩璃,控制不住的去招惹,本质又怂,人家回应了就逃跑,纯纯犯贱。现在,云逍决定豁出去了,既然已经走出了一步,那再多走两步又何妨?倒霉也好,宿命也罢,伸出手接住希望的那一刻,云逍就不再惧怕失望。
轻轻推开栅栏,云逍穿过院子,回到了两人的小屋。
习惯性的将摇椅搬到窗前,安静的躺下,想着这些年,蚩璃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也这样看着窗外。取过玉瓶和信,将信放在怀中,云逍拔掉玉瓶的木塞,这才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只红色双头蛇,和云逍识海里那只一模一样。
这‘心’蛊应该是蚩璃那只,云逍这才明白,为什么和蚩璃的联系断开了,原来是蚩璃把蛊虫取出来了。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蛊虫取出来呢?难道这心蛊除了联络和寻人,还有其他妙用……很可能是唤醒仙蛊的线索,或许能在南越州找到答案。
盖好玉瓶,将其收进储物戒,云逍拿起了蚩璃留的信。
【见字如晤】
【云逍,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和你相处的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你让我懂得了,爱上一个人,原来这么简单。
师父把仙蛊传给我后就仙逝了,自那之后,我便孤身一人修炼,直到成为全族最强者。千年来,我曾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但我无法理解。师父说,万般红尘皆过客,心中大道伴长生。
师父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判断错过,我也相信她的话。可是我一直都有疑问,如果红尘纠葛没有意义,那它为什么存在?当我发现芙玲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升起了人生的第一次怜悯,于是我将她收为义女,同我师傅那般照顾、教导她,倾尽所有。
随着她的成长,渐渐的,我体会到了家人的含义。而当我倾尽一切的家人背叛我的时候,我又尝到了心痛的滋味。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了那句话。万般红尘皆过客,心中大道伴长生。红尘多情千万变,大道无情始终一。
明明我已经明白了,可失去至亲的痛,却令我无心再入道途,我领教到了红尘的厉害。红尘很奇妙,可以令人死,也可令人生,就像你。当你说,你可以是我的同类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在找的东西是同类。
师父告诉我,万物皆为蛊,从小到大,任何东西在我眼里都成了蛊。可众生皆蛊,我为人,未免有些无聊,芙玲的出现让我以为她不是蛊,是我的同类,这便是蛊的伪装。你的出现,又拆穿了她的伪装。之后我就真的把你当作了同类。
可是我错了,你还是蛊,并且是这世间最厉害的蛊。厉害到,在你面前,我毫无还手之力,你总是能有办法挑起我的情绪,玩弄我于股掌。你明明只是给我讲过几个故事,带我出去散步,给我做秋千、筑花圃…这些无数个微不足道的,毫无价值的事,却让我每每记起,都能欣喜很久。
我爱上了一只蛊,这只蛊令我沉沦,只要是有关于这只蛊的事,都成为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事。云逍,我喜欢你,可你每次都一笑而过,笑得很轻松,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告白当笑话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总是给人误解,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你的神魂不完整,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我也知道。你是魔魂又如何?疯魔也好,冷漠也罢,我喜欢你,仅此而已。哪怕,美杜莎说你对我的好或许都是装出来的。如果你是装的,你能不能装作喜欢我,回应我。
而我等到了这一天,你终于答应了,尽管你说这只是尝试。和你在礁石上看了一晚上海,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可惜时间过得很快。
我真的很高兴,那天过后,我无心修炼,脑子里准备了好多惊喜和计划。你说你想把清风寨经营成一座庞然大物,我就先把它经营好,等你回家的时候,我希望它是你心目中的样子。
意外来的很突然,惊喜和计划似乎来不及了,我也等不到揭开你心中答案的那天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吗?因为我想啊,清风寨救了你的命,而我救了清风寨,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如果我能幸运的活下来,你云逍就是我的人了!
这封信,从你走的那天就开始写了。原本我打算,想你的时候,就写一点,可是我每天都会想你,根本写不完……云逍,我好像等不到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忘记我。】
信的最后,烙上了几滴血珠印记,被慌乱的擦拭过,反而把它擦糊了。眼眶里再次堆积热泪,云逍好像看见了蚩璃的悲戚。
将信按在胸口,云逍无言,只剩悔泪滑落,灼烧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