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急切和激动,进门后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张办公桌前。
“同志你好,请问下乡是在哪儿报名?”
办公桌后的小干事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就在我这儿。”
他说着,翻开桌上的报名册:“叫什么名字?”
“池早,池塘的池,早晨的早。58年10月20出生,到明天就十八岁了,是……”
“户口本拿来。”话没说完,却被小干事打断。
池珍珍一愣,“什、什么?”
“户口本!报名下乡肯定要登记户口啊,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知道?”小干事写字的手一顿,不高兴的皱眉看向池珍珍。
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报过名!
池珍珍咬牙:“那……同志,这样行不行,你先给我登记上,我明天就把户口拿过来,行吗?”
多一分钟都等不下去,池珍珍打商量,“我真的很想下乡去支援建设,同志你就看在我这么积极的份上,通融通融?”
小干事闻言,盯着池珍珍看了会儿,片刻点头,“那好吧,看在你主动报名的份上儿,我就先给你写了。”
“不过,明天你可一定要把户口拿来给我看过啊。”小干事着重叮嘱了一遍,才低头继续写起来。
如今不像最初几年了,大家都积极热情奔赴广大农村当知青。
现在一个个的,别说主动报名,想方设法逃避的都一抓一大把。
只是等信息登记到户口住址的时候,小干事的动作又停了。
“纺织厂家属院儿?你这户口是下面区里的啊,要报名得去区知青办,我们这是市办公室!你这个女同志,户口户口没有,地方地方还来错,你该不会是故意使坏给我们添乱呢吧?”
一次又一次,小干事都被搞出脾气了,话落,看着写了一半儿的报名信息,刷刷几下就划掉了。
烦死了,本来没拿户口就不能登记。
他一时心软通融了下,哪儿知道竟然这么不靠谱!
越想心里越气,小干事“啪”一声合上报名册,“去去去,要报名拿着户口去你们区办公室报,别在这耽误我下班儿!”
看着被划掉的报名信息,池珍珍差点儿拍桌骂出来,差一点,池早那个贱人差一点就得下乡去了!
但知道眼下绝对不能再出意外,她好悬忍住了。
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市办公室吗?当然知道!这是她特意选的!
就因为许琴是区知青办办公室的主任,那里的工作人员十个里有八个都认识她。
去那边报名,她还怎么冒充池早?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就是一时太心急了,真没有故意使坏!”池珍珍忍着脾气道歉,“那什么,能不能问一下,我要是带着户口,能在你们这儿报名吗?”
怕人想都不想就拒绝她,池珍珍又赶紧补充:“区也归市里管,我在这儿报名应该是可以的吧。那个……主要是家里人不同意我下乡,区办公室又有人认识我,我不敢去那边,所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小干事闻言愣了一下,表情好看了点儿,“行倒是也行,但必须得有户口本,不然绝对报不了。”
户口就户口,只要能报就好!
池珍珍闻言眼睛一亮,意思是只要她找个借口从许琴手里把户口本要出来,不就能把池早远远打发走了?
到时候她就挑个大西北最苦的地方,看那贱人还怎么害她!
这么想着,池珍珍心情好了些,脚步急切的就往池家回去。
半下午时起了风,没多久天色也阴沉了下来。
白天还好,等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飞速下降。
一阵风迎面刮来,池珍珍忍不住打了个抖。
她连忙缩起脖子环住胸口,视线却不经意扫过最顶端敞开的扣子,立时又想起了先前被张大壮两人动手动脚的一幕。
该死的,池早那个贱人倒是能解决了,可那两个畜生又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等着被他俩拿捏着把柄糟蹋吧?
想到这里,池珍珍刚转好了几分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她拧眉思索,但怎么想都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
池珍珍抬头看了一眼,暂时把张大壮和王量抛到脑后,小跑起来。
却不想紧赶慢赶,等终于看见纺织厂大门时,大雨却先一步落了下来。
“该死该死该死!贼老天,就不能晚一会,等我到了在下吗?烦死了!”大雨中,传来池珍珍气急败坏的骂声。
另一边,医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池早停下动作,把刻刀和木料装进包里。
等她收拾碎渣的时候,轰隆的闷雷声炸响。
池早动作一顿,快速整理干净,就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啧啧,还说没意思,打个雷而已,这就担心上了?”尤挽彰看见她的举动,即便还虚弱着说话声音都不大,却还是忍不住取笑了一句。
“谁担心了,我就随便看看。”池早却不愿如了老头儿的意,嘴硬道。
这两天蓝弈都是白天在部队忙公事,晚上来医院换她,让她回去休息。
“切,就你那眼巴巴的样儿,都快成望夫石了,能骗得过谁?”尤挽彰继续嘴毒。
池早咬牙,也看不下去了,走回床边给他拉了拉被子,“对对对,您眼睛多厉啊,骗过谁也骗不过您呐!”
“哟,这是终于肯承认了?”尤挽彰却还不放过池早。
他早发现了,池早就这么个性子,有时候又闷又倔,只要认准了,轻易改不了主意。除非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
“是是是,是,总行了吧。”池早有些恼,但还是忍着羞意应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天不承认,师父肯定一天不消停。
再者,这段时间,蓝弈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至于他是蒋铭伟表叔的事儿……被叫婶婶好像也还行。
“什么总行了吧?”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池早抬头,才发现是蓝弈到了。
“没什么,就和师父闲聊呢。”她盯着蓝弈的脸看了看,见他面色如常,显然是没听到前面的话。
池早松口气,给尤挽彰递去个警告的眼神儿。
但尤挽彰是谁,他做事向来只管自己高不高兴,其他的关他屁事?
不过多看一段时间绿二讨好他小徒弟的傻样儿,好像也挺有意思。
这么想着,尤挽彰压下想揭穿池早的话,转而道:“行了,马上下雨了,绿二你赶紧把丫头送回去吧。快走走走!”
他毫不客气的赶人。
蓝弈也怕下雨路不好走,他也已经习惯了尤挽彰叫他绿二。
他点头看向池早,“早早,走?”
池早听着那声“驴儿”,强忍着没笑出来。
两人于是出了病房,往外走去。
却不想,还没到大门口,豆大的雨点儿就落了下来。
蓝弈看了眼,快速脱掉军装外套,“给,顶头上挡着点儿。”
池早却没接,“那你呢?”
“我身体好,一点雨水,没事儿。你才手术完,不能感冒。”他说着,干脆伸直胳膊,直接把衣服撑开挡在了一步之外的池早头顶。
池早抬头看了眼,下一秒咬唇靠近他身边,“要挡一起挡,走!”
话落,抓住蓝弈腰侧的衣服,就拉着他一起冲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