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侯府的人被押送出京时,没人来送他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划清了与安北侯府的界线。
这可是叛国大罪,谁都不想沾上一星半点。
祁晏白浑浑噩噩路过一家酒楼,看见二楼窗口有几人站在那里张望。
“陆离、林云志、元长亭,救我啊,救我,我不想被流放!”
酒楼上的那道窗户立刻关上,元长亭气急骂出声:
“这祁晏白是脑子被冯江那些禁军给一起抄走了吧!他们犯了这么大的事,让我们几个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人去救?!”
陆离摇头苦笑,他平时与祁晏白关系最好,可是今天出门前就被父亲警告过,绝不能去送祁晏白,不然就把他给逐出家门。
其实不用父亲说,他也不敢去送祁晏白的,他喜欢玩乐,也知道轻重,要是害得家族倒下,他还怎么玩乐?
陆离摇头一叹,“你就原谅一个溺水者见到一根稻草都想抓住吧!”
林云志笑嘻嘻地开口,“哈哈,陆离兄,你把我们当作稻草,怎么如此灭自己的威风?”
“是为兄的过错,来来来,吃酒吃酒,我自罚一杯。”
酒楼上,雅间里三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酒楼下,祁晏白被差役推了一下,差点撞在前面二房长子的身上。
“走快点,你不走,拖累前面所有人都走不了。”
祁晏白被铁锁铐铐在最后的位置上,他双手和头颅被木枷固定着,身后还拖着长长一条铁链,行走间颇为费力。
他直起身,看着差役已经举起的鞭子,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酒楼窗户,终究只能转身跟上众人的步伐。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两名押司坐在马车上,其中一位叫孙涧的押司突然掀开车帘,向城楼上看去。
那里有一个女子,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头戴幕篱,宛如一幅不动的画卷,那幕笠由黑色的轻纱制成,边缘垂下,遮住了她整个身体,他朝她微微招招手,便放下车帘。
孙涧对面的押司白敬庭笑道,“孙老大,刚刚来找你的是哪位小娘子?这趟任务完成,你不会就要有喜事了吧?”
刚刚在流犯过城门时,孙涧被叫走,他只远远看见两人在城楼上交谈片刻,那小娘子给了孙老大一个包袱,孙老大便一脸喜色。
眼下那包袱就被孙老大压在手下,他却不敢去动。
因为孙涧是主押司,他是副押司。
孙涧哈哈一笑,是有喜事,却不是白敬庭以为的那种喜事。
毕竟娶妻是喜事,升官发财也是喜事。
……
城楼上,女子见一行人远去,下了楼,又去城西一家有名的点心铺买了几样糕点,才一路疾行回了府。
“素玉姑娘,您去给王妃买点心去的时间有点久啊,很远吧,辛苦了,快请进!”门房殷勤地招呼着。
素玉此时头上的幕篱已经不翼而飞,露出她淡蓝色的衣裙,不华丽却十分整洁,她走得有些气喘,“是啊,在城西的良品糕点铺子买的,都是王妃爱吃的。”
素玉应付一句,就走远了。
门房看着素玉远去,城西啊,素玉姑娘走路真慢啊,要是他,早就回来了。
谢卿卿见素玉回来了,没有问她事情办妥没,祁晏白已经是戴罪之身,她又不是救他,而是让他悄无声息死在路上,这个要求不难。
更何况那位孙涧的押司是暨临沂为她寻摸的人,想必是可靠的。
暨临沂看着她,“你想杀的人还有吗?有的话,趁早一一解决。”
他想趁他还在,把她的敌人都清理干净,确保他离开后,她能万无一失。
谢卿卿抿唇凝视着暨临沂许久,终是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开口:
“夫君。”
“嗯,我在。”
“……你为我做的太多。”
谢卿卿眼里泛了红,她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她明明知道他不算是秦凌琛,哪怕他的灵魂气息是那人的,可他没有那人的记忆。
他有自己的思想。
她好似把他当成……替身一样的存在。
暨临沂顿住片刻,又笑了起来,笑容却愈发地晃了她的眼。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突如其来的感性,为夫能为夫人做的事还是太少了,就这点就把你感动得都快哭鼻子了,莫要流泪,为夫只愿看见你笑。”
麻叶!
这情话!
谢卿卿被他这话说得头皮发麻,全身都不自在了。
他的话本子里写得情话那么多,她看着都不觉得什么,如今亲耳听见他说,亲眼看见他诚挚的目光,却哪哪都不适应。
总觉得心上像是爬了无数小虫子,它们爬呀爬,可她却拿它们没办法。
她慌忙抓起一个素玉买回来的糕点塞嘴里,“啊……哈哈,这糕点真好吃!”
暨临沂笑容有些揶揄,也不再刺激她。
其实他想说的情话还有很多很多,但是他的夫人好像听不得似的,每次他一认真说,她就羞得快刨坑把自个儿埋起来……
那他就慢慢说与她听,想必这几年总能说完的……
几年……
暨临沂第一次生出了妄念,那念头一起,便不可遏止的沸腾着。
他定了定神。
不可!
他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
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他不能奢望更多。
……
七八日后,安北侯被押送回京了,他没有请求面见圣上,圣上也没有宣他觐见,两人都心照不宣。
第二日,一道旨意传到牢狱里。
罪犯祁连山,于午时在长宁街斩首示众。
午时,长宁街。
街道上围满了百姓,正中间的高台上被砍头的不仅有祁连山,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大汉。
有人问,“咦,祁连山那个叛国贼子我认识,另外两个是谁?”
有知情的百姓立刻问道:“霍山,你都不认识,他的通缉令曾经贴遍大街小巷,你怎会不知?!”
“霍山!你说那汉子是霍山!!!”几个人震惊不已。
看来不知情的不止一人。
知情的那人肯定点头,“就是他!”
几人又细细打量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他头发凌乱不堪,如同一团杂草,脸上布满污垢,“似乎是他。”
最开始问话的那人又问,“那他旁边那婆子是谁?”
那婆子的眼神空洞而涣散,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等待死亡的躯壳。
知情的那人又是哈哈一笑,神秘兮兮地说,“这婆子更了不得,她杀了人,差点让霍山这个通缉犯背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