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的几个黑衣人看得胆战心惊。
尤其为首的那个,更是又惊又悔。
接这笔暗杀任务时,他还高兴不已。
金主出手阔绰,光定金就是一千两,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
这么多银子,就为了干掉一个弱女子,实在太划算。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了。
这哪是什么弱女子,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罗刹!
就在他分神的片刻,又一个同伴被女罗刹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砍断了一只手,惨叫连天。
“他娘的!”为首黑衣人低骂一声,也不管胳膊上还插着飞镖,急忙朝地上的明桃冲了过去。
经验老道的他明白,不能再跟那女罗刹硬碰硬,否则搞不好今晚会全军覆没。
唯有捏住她的短处,抓住那个婢女打扮的丫头做要挟,才有可能扭转形势。
江唯音发现了他的意图,一脚踹开那个拦路的家伙,飞身向前,想抢在对方之前,护住明桃。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为首的黑衣人已经一把提起明桃,挡在自己面前,再次用长刀对准了她的脖子,提醒仅剩的两个还能站立的同伴:
“小心那娘们的暗器!”
那两个黑衣人都摆开了防御架势,死死盯着江唯音的一举一动。
“把刀扔了,再敢使诈,我立马把这小娘们头割下来!”
为首的黑衣人凶狠威胁。
见江唯音双眉紧蹙的样子,他觉得这下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不由得狞笑起来
可他还刚咧开嘴,就听得“扑哧”一声闷响在自己额头响起。
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鼻梁流下。
他的两个同伴皆回头盯着他,神情惊恐。
就连江唯音也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本能地将目光上移,只见自己额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带血的箭头,从后往前穿透整个头颅。
这到底是……他的思绪只来得及进行到此,就戛然而止,整个人轰然倒地。
剩余两个黑衣人一看大事不妙,拔腿就跑。
嗖!
嗖!!
又有两支羽箭撕裂黑夜雨幕,分别给他们来了个透心凉!
六个杀手全军覆没。
江唯音马上冲过去,扶住明桃,抬头查看四周。
究竟是谁射杀了这三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额头上的箭矢,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重生之初的画面——
挟持她的壮汉,
黄昏暮色中持箭射穿其头颅的年轻人……
刷刷……
下一秒,远处草丛悉数作响。
一道黑色身影从半人多高的茅草丛后缓缓出现。
来者一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手挽长弓,背负羽箭,衣角随风猎猎翻飞。
江唯音看不清他的相貌,因为其脸上覆着青铜面具。
等他靠近了,她才看清面具造型,是青面獠牙的地狱恶鬼,在风雨交加的黑夜,阴森骇人。
江唯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并非是被面具的样子给吓到。
她自己前世上战场时佩戴的青铜面具,是地狱罗刹外形,骇人程度,与眼前这位半斤八两。
她之所以惊得差点握不住青鳞刀,是因为她认得这面具!
前世,萧景霖带领军队杀进皇宫之处,脸上就戴着此相同的恶鬼面具。
直到杀到泰极殿前,看到宫殿高台上押着她的李云哲与江楚楚时,他才伸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俊美却阴郁森冷的面容。
萧景霖率领的众多叛军中,就只有他一人佩戴恶鬼面具。
所以,眼前这个帮了她的黑衣人莫非就是萧景霖?!
“你、你是何人?”江唯音惊诧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面具男子开口,声音粗犷沙哑,与萧景霖的声音完全对不上号。
可江唯音作为习武之人,立马辨别出对方使用腹语,并非自己的原声。
“这几个是天火会的杀手,在下与他们有仇,一路追逐至此,正好与他们做了个了断。”面具男子解释道。
“天火会的杀手?”江唯音不禁蹙眉。
刚才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也说过,有人想要她的命,他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正好印证了面具男子所言非虚。
她唯一不解的是,这些杀手实力不弱,佣金肯定不菲。
究竟是何人花大钱,想要她死?
江楚楚?
肯定不是她。
崔恒的人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可能没发现她联系了杀手。
那又会是谁?
可惜,六个黑衣人全都死得很彻底,她没机会审问他们。
江唯音只能暂时按下心头疑惑,抬眸直视面具男子,试探性地问: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改日好登门感谢。”
“在下不过江湖浮萍,居无定所。
姑娘不必挂怀,荒郊野外,夜雨深重,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
面具下的萧景霖差点脱口说出“免得淋了雨受寒”。
幸而及时反应过来,这样的话未免显得过于关心对方,不似一个陌生人该说的,赶紧强行扭转,才未露出破绽。
相较于最初的震惊,江唯音已经冷静了不少,静静打量眼前之人。
面具遮去了容貌,声音做了伪装,甚至体型也似乎比萧景霖粗壮不少。
可直觉告诉她,他就是萧景霖。
从山谷口他朝壮汉射出那一箭起,她就疑心他并非真的绣花枕头烂草包,而是藏了拙。
至于藏拙的目的,她以前不想与萧景霖有牵扯,不想多管闲事,未做多想。
可如今,不想牵扯都已经牵扯上了,她若稍做思索,就能明白其中奥妙。
定远王功高盖主,元康帝早就忌惮萧家已深。
萧景霖看似受尽皇帝、太后宠爱,风光无限。
实则是皇帝捏着萧家的人质。
他假装无能纨绔,为的就是让元康帝放松警惕,在危险局势中尽可能自保。
前世,萧家在元康帝在位晚期就已经岌岌可危。
元康帝预感到自己时日不久时,拖着病躯早就找机会对萧家下手。
也是定远王运气背到极点。
恰逢北苍进犯西北边境,定远王身体不适,病得连马都上不去,便由定远王世子率军拒敌。
然而,萧世子中了敌军埋伏,除了世子本人及小部分亲军,六万将士全葬送在了土杨沟。
按常理来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土杨沟兵败虽惨烈,但论定远王以往功绩,也足以抵这次失利。
可元康帝正愁没机会收拾萧家,土杨沟之败犹如瞌睡时正好有人递枕头。
他立马抓住机会,借题发挥。
下旨将定远王及世子召回盛京,以其指挥不利为由,夺其兵权,软禁王府。
后来,还是定远王一生的夙敌北苍人帮了他及萧家的大忙。
北苍王得知定远王被软禁后,欣喜若狂,立即举兵大肆进犯,连夺九城。
元康帝派去西北接替定远王的新统帅根本顶不住,兵败如山倒。
不得已之下,元康帝只能重新启用定远王,才将来犯的北苍大军赶出边境。
经此一战,定远王威名重振,再没人拿世子之前兵败说事。
况且,就在定远王胜利后没多久,萧世子就在一次外出途中死于暗杀。
后经查实,那帮杀手乃几个军官家眷雇佣。
这些人的亲人,皆死在土杨沟之战中。
他们觉得自己的亲人之所以连尸骨都寻不回来,皆因为萧世子好大喜功、贪功冒进。
而皇帝的处罚实在太轻,于是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己亲人报仇。
元康帝不得已,只能暂时按捺下清算萧家的心,等待以后新的时机,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