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故青白似乎从沂止口中听过几次这个问题了,不由有些疑惑,“有一点儿吧,刚才头疼的厉害,看见了一些往事。”
沂止温和的脸上带了几分紧张,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问道:“看见了什么往事?”
宫殿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凉风,纱帐翻飞,烛焰被风拉长又缩短。
有十几根烛火不堪其扰,一阵青烟窜起,烛火灭了。
宫殿里瞬间暗了几分,沂止优越的眉眼没了光亮照射,似乎藏进了阴影中。
让人看不清他整个人神色变化。
故青白有些没来由的慌乱。
像方才被魇住了一般,那股浓烈的情绪又开始波动。
故青白微微蹙眉,极力想捕捉那股情绪片段。
可她越想了解,那情绪片段越溜的快,像逗着她玩儿一般,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白!青白!别想了!停下!青白!”
等她回过神,才听见沂止略显焦急的嗓音,神色担忧的唤着她。
这样一张从来只出现过温和神色的脸上,居然也会出现其他表情,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不由抬手触了触他的眉。
沂止瞬间愣住了。
他的眉型很好看,眼眸深邃,却永远下弯着一点儿,透出温良无害的表情。
她很喜欢。
手刚离开他的眉眼,就被沂止抓住,他也没有其他动作,就是简单抓住。
目光柔和看着她,似乎世界千千万万,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青白,遇见你,是我的救赎。”
他说完,虔诚的拉着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片刻即分。
不再像之前,她套着阿吉的身份壳子时,那样急色。
故青白伸手揉了一下沂止的脑袋。
沂止愣了一瞬,等她摸完后站了起来,“我去处理公务,你想睡就先睡吧。”
他说完就要离开。
故青白出声叫住了他,沂止停住脚步,转身温和看着她。
“晚上该睡觉就睡觉,处理什么公务。”
沂止盯着艳极的唇瓣,喉结滚了滚,深呼吸一口气,强制压下某些欲望,笑着道:“我想早点带你走,熬两天夜,事情做的快些。”
故青白有些疑惑,把猜忌问了出来,“有人和你夺权?”
沂止黑沉沉的眸子弯了弯,仿佛听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一般,整个人柔和又温暖,“如果真有兄弟夺权就好了。整个大楚,只剩下我和皇兄两个……三个人,所以才怎样都甩不掉。”
故青白点点头,“那你去吧,别太累了,反正我又不会突然消失,慢一点儿没关系。”
沂止笑着离开。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故青白索性找宫人要了纸笔过来,在明亮的烛火下,开始练字。
她手腕没悬石头,但耐着性子一笔一笔慢慢写,到也能成型了。
一直练到外面天色微亮,故青白才收了手。
处理完阿吉的吃喝拉撒,又沐浴更衣后才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睡熟没多久,外面就走进来一个眉目如画,俊脸温和的男子。
进来见故青白还躺在床上,闭眼昏迷不醒的样子,当即召了太医过来。
又是一通望闻问切,太医们苦不堪言。
为何太子殿下像发了失心疯一般,白天要检查一两次,晚上要检查一两次,太医也是要睡觉的好吗。
把昨晚的言论又说了一遍。
太医们安静如鸡一般,缩在一边儿等太子殿下下一个指令。
太子殿下今日似乎心情略微欠佳,眼睛平视过来,眸中带着点冷。
尽管脸上还是温和笑着,但太医们都觉得那是一张面具。
“普通风寒?为什么普通风寒人睡了好几天?”
太医们一片安静,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沂止见他们这一问三不知的态度,似乎真的动了怒,从未为难过人的太子殿下伸手摔了个茶盏,嘭的一声,精美瓷器瞬间四分五裂,在冰冷的地砖上飞溅开去。
语气虽不强烈,但声音低狠,听着胁迫性更强,“你们是废物吗,找不到原因通通拉出去砍了。”
“太子殿下,侧妃并非没有醒,昨夜我们过来诊治时,侧妃坐在殿下旁边喝着粥。”有个胆小怕死的太医,颤着声儿壮胆回道。
就差把沂止自己记不住事,摆在明面上来说了。
这句解释不让胆小太医壮着胆子白回答,他们的太子殿下闭眼揉了揉眉心,似乎冷静下来了,良久后不再发难,而是冲着他们一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
太医们如蒙大赦。
弓着身子缓缓退出门外后,才转身大步离去。
‘沂止’静静站在床前,看了很久,伸手替床上的人理了下碎发,让她睡的舒适些,这才转身离去。
沂君言……
故青白醒来第一时间去看房内布置,当看清是卿宴房间后,不由又躺了回去。
故旬真的死了。
就算心里模模糊糊知道这个答案,这个时候在卿宴这里,是实实在在告诉答案,故旬死了。
齐衡会不会有危险,初一呢,凉水镇不远,昨晚应该就回来了吧。
脑中想着事,故青白撑着床起来时头有些晕,缓了缓才起身下了床。
墨染刚好推开门,手中端着水盆,水是温热的,冒着些许热气。
见故青白已经醒了,几步把水盆放架子上,走过来帮着她穿衣服。
故青白胸口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只剩一道淡色疤痕。
墨染伸手来帮她的时候,她笑着拒绝,“不用了,伤已经好完了,我有手有脚的,以后可以自己穿衣服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后面你就不用管这些麻烦琐事,专心帮我看着点铺子就行。”
墨染的手一顿,神色有点失落。
低声道:“墨染不觉得这些是麻烦琐事,墨染喜欢。”
故青白挑了一件大红色春衫出来,展开给自己套上。
她很少穿其他颜色衣服。
本人比较喜欢绿色系。
今天穿大红色完全是因为心里喜悦。
不能和别人分享,只能穿件应景的衣服来发表她的心情。
虽然故旬死了,但死了也好。
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大楚会成为她的常驻地。
这样三边来回换。
麻烦不说,时间也不够分配。
只是答应过齐衡的事,一件也没做,有点儿不地道。
得找个时间,把基本的几项利民工程写下来,匿名寄给齐衡。
算是为之前的话守诺。
墨染说话声音太小,故青白没听清,理好衣襟,给自己系了一条同色腰带,才转头不转眼问墨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墨染摇头,“没什么。”
抬眸看向红衣少年时,瞬间愣住。
少年纤长手指抓着墨发,麻利用发带绑了个马尾。似乎尤不满意一般,对着镜子捋了几缕碎发下来,蓬松挡在瓷白的额前。
眉眼带笑,鼻梁高挺,唇不点而艳极,一张脸裯昳到无法无天。
世界万般颜色也不及少年一点艳色。
“墨染?墨染?”
耳边听见自家世子叫她名字,墨染才猛的回过神来,耳尖红的滴血,忙垂下头道歉。
“世子,对不起。”
她听见她家世子满不在乎啧了一声,随意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道歉了,看本世子走神不是很正常吗。今天我故意打扮了一番,不怪你。”
墨染听见自家世子不怪自己冒犯看她,那样一张昳丽的脸在心底挥之不去,就又抬起一点头向自家世子看去。
世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之前从不穿金戴银的人,居然从梳妆盒里翻出没被暗杀前喜欢的那些配饰。
最后选了一条银饰腰链,戴上后走一步响一步,华丽又惹人瞩目。
有点像低调版二殿下的穿戴。
故青白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看了下效果,感觉满意极了。
这才去洗漱。
用过早饭,又在府门口遇见了去上早朝的卿珉。他简单问了几句关心的话,就与故青白在府门口分道扬镳。
马车停在书院前。
故青白直接跳下了马车。
墨染从暗柜里拿出一包肉脯,递给故青白道:“世子,这个拿着。”
肉脯经过很多道工序才做好,透着独特的辣香肉味,故青白伸手接过揣入怀中,转身对着墨染挥了挥手,向着书院门口走去。
她经过那一路,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目送她离去很远,才有人带着点犹豫小声说话。
“……那是卿宴?”
“嗯。”
“……怎么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是啊,以前也没觉得卿宴长这样……这样勾人心魄的。”
听见众人议论声,一道修长灰色身影,冰雪般的男子目光清淡看向已经远去,成了一个红点的方向。
故青白刚到学屋门口就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响。
她一进去,居然就全部消音了。
所有同窗目光全部看向她,一瞬不瞬,一眼不眨。
她轻咳一声,不大的音量却猛的惊醒众人。
昌隆几步上前,高大少年身形挡在她前面,阻隔其他窥探视线。
笑着道:“卿宴,你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故青白点头倾听,极为捧场,“什么好消息。”
她抬脚往后面走,昌隆跟着在后面追,像只家养大型犬,温顺的很,“我们书院终于修建好了,后天就搬过去。”
故青白在位置上坐下,听见这句话有些不懂是什么意思。
昌隆站在她旁边,看着那样一张脸抬起来,带着些许不解看向自己时,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沂山书院新修的书院,在城外荣光寺对面,我们后面就去那儿读书。”带着凉意的少年音解释道。
故青白转头,看见谢沧今日也是一身黑衣,只样式变换以方便区分。
她冲对方笑了下,“哦,原来如此,只是我们为什么要搬过去啊,这里不是上的好好的吗。”
“那当然是这里不方便。”坐前面的程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来,抢着解释道:“本来我们今年开春就该过去的,但是那边工期耽误了许多,本该冬天就完工的书院,愣是拖到了初春才竣工。所以我们也就在这老书院上了这么久的学。”
故青白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麻烦,“如果去城外书院,来回不就远了吗?这个书院这么好,为什么不在这里读书,要搬去城外。”
这个问题,三人沉默,都回答不了。
“这里要改成国库,方便灾时储存粮食辎重等东西。”齐予粥看着故青白的脸,莫名的弯了下唇角,“去城外上学,一个月放两天,没有来回,改成住宿制。”
故青白听闻呼吸滞了一下,而后怕被人发现一般,才缓缓吐息,恢复正常,回看向齐予粥的脸,问道:“如果我不想住宿呢,那怎么办?”
齐予粥扬了扬眉,少年意气十足,“全部强制住宿,除非你不读书了。”
故青白抿了抿唇,觉得这个消息太败坏人心情了。
见她不说话,齐予粥伸手拉起她红色衣袖,用指节捻了一下就放开,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少年音清脆,直抵人心。
“今天穿成这样?是二皇兄送你的衣服?”
故青白没反应过来。
齐予粥再次指了指她腰间银链,道:“这样的风格,不是二皇兄日常打扮吗。”
故青白明白过来,解释道:“今天心情好,所以随意搭了一身,怎么样,好看吧。”
她问一句好看吧,纯粹是顺口。
却不想齐予粥上下认真打量了她一瞬,才缓缓道:“不好看,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这种话故青白前世听的不少。
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
一般别人这样说,都是羡慕嫉妒她的,故青白自然把齐予粥也归于这一类型。
了然于心般笑了笑,看向齐予粥,安慰道:“你不用羡慕我,以你的条件,稍微收拾一下就帅起来了。”
齐予粥看她一瞬,突地笑出了声。
修长白皙的手指向他自己,“我,羡慕你,哈哈哈,卿宴你来说笑的吧。”
故青白点头,神色自若,“不然你说难看,不是羡慕嫉妒,那是什么?喜欢我?”
齐予粥笑声猛的卡住,就这样突兀响起又突兀停下,学屋中大部分注意力几乎都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墨色长发从脑后垂落身前,挡住了一部分侧脸线条。
一字一句的少年音,从他口中说出来,“我喜欢你?呵,卿宴你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