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吃完饭。
林茂就拿了书到堂屋看，比起屋子里还是坐在堂屋的桌前更有学习的感觉，她在炕桌上看书，看着看着就倒在炕上睡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不过书页翻动间，难免惦记曹盛，不知道对方此行顺不顺利。
曹盛当然顺利。
他和林茂一样，都是那种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就会全力以赴去完成的人，而且林茂这种习惯的养成还是受他影响，他更是习惯谋定后动，心里早就做出过多种假设。
今天曹盛出门时特意挑了一身衣服，整洁朴素，这样既不会在面对要见的人时显得过于寒酸又能让人感到他的真诚与朴实，虽然被林茂吐槽过，他就是披麻袋也比别人贵气。
走的时候曹盛还把在屋里种的那点小青菜都带上了，这菜在一个月以前可能都算不得什么，可在如今，也是合适的礼物了，更何况他也不仅带了这么点菜。
所以林茂其实并不需要担心他。
而林茂闲下来想起他的时候，曹盛此行最想要的收音机都已经到手了。
因为拿着不方便，所以收音机到手之后曹盛先拿着村长开的介绍信到之前就看好位置的旅馆订房间，等交了钱和押金，拿到钥匙，曹盛上楼找到房间。
进了房间后，他先把四下都检查了一遍，又拉开窗帘确认了窗户是在里边卡死的，才放心地把东西在房间内唯一的桌子上放好。
接着，曹盛坐在床边，又点了一次身上现有的钱和票，确保没有遗漏或丢失，这才再次起身出门。
这回曹盛的目标依旧明确，就是奔着买东西去的，这回有人牵线，他的收音机是直接在个人手里用工业卷和一些粮食换的，还没去过百货大楼。
此时一进去，就发现，临近年关，哪怕不是休息日，百货大楼里面的人也很多，但也还没有到挨挨挤挤的地步。
他要买的东西早已牢记在脑海里，而且对百货大楼的布局也非常熟悉，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于是，曹盛就按照规划好的路线，一样样地用钱和票购买着所需物品。
等终于把单子上这里有的东西都买齐，挤出下班时间后越发多的人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站在百货大楼的门口，看这身边或进或出的人群，曹盛对他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的年货，忽然有了一种满足感。
这些年货不仅代表着新年的喜庆，更是代表着他和林茂第一次一起过新年，以前他们的日期并不重合，而且只有声音，和这一回是不能比的。
所以，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曹盛还是觉得值得。
四下扫一圈，想到这附近是有吃饭的地方，可一低头，曹盛就不太能结束这样大包小包的去吃饭，不方便。
往上拎了拎，曹盛大步沿着路边向前走，决定还是先送回旅馆，他订的那家旅馆虽然不是招待所，但价格高一点，安全性也更好一些，曹盛说之前就打听好的，现在把东西放里边在去吃饭也放心。
刚一进门，前台的大妈热情地迎上来，帮着曹盛拎起了手里的东西，并亲切地与他攀谈起来。
“小伙子，看你这大包小包的，是不是准备过年的年货呀？连对联都已经买好了呀”大妈笑着说道。
曹盛同样面上带了两分笑意道“是啊，看到合适的就先买了，接下来年前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市区”说着，他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两个橘子递给大妈。
大妈连忙摆手，笑着说“哎呀，你太客气了，真是，成家了没有？”。
曹盛侧身开门回道“年纪还小，还没到能领证的时候”。
大妈惊讶地拍了拍手，感叹道“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讲究，不像我们那时候，摆个酒席就算结婚了，前些年艰难，有的人家甚至连酒席都不摆了，回过头想想，还是现在好，以后估计会越来越好”。
看着大妈站在门口和自己聊天，曹盛便没有急着收拾买回来的东西，而是走到门口，询问道“大妈，我想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我还没吃晚饭呢，肚子正饿着”。
“不早说”大妈转身示意赶紧锁门跟上。
两人下了楼直接到了门口，大妈指了指街对面斜侧方的一个门道“就那个门，看见没，面条做得好，份量实在，这个时间去国营饭店远不说还不一定有什么吃的了，去那家好歹是口热乎的”。
“谢谢您了”。
曹盛到了谢就往那边去了，他还是不太适应和这些大妈大娘说话，知道对方没坏心，可太热情了他也不习惯啊。
进了那个门，里面就有一个大爷在，不等曹盛问就道“肉丝面，三毛一碗，送面汤随便喝”。
“那就一碗肉丝面”。
嗦这面条，曹盛也明白了，这是夫妻俩人买卖啊，那边旅馆的柜台里边摆的相框，一家三口，就是旅馆大妈，面条大爷，之前听大妈说过家里还有上学的，那应该就是照片上的姑娘。
挺好的。
面条确实好吃，一碗面吃完再来半碗面汤，曹盛也没直接回旅馆，虽然夜色深了，可冬季昼短夜长，尤其是北边，所以时间上来看还不算太晚，而且趁着夜色遮掩有些事才好办。
当然不是坏事，曹盛从来都会给自己划好线，他得在线里边，别人要是越过去，那他一般也不会管的。
在夜色掩映下，忙活了五个多小时，曹盛才回旅馆，进去扫一眼，大妈不在，回身看了眼买面条的大爷那边开着灯，里面有人影晃动，就上楼了，他带回来的东西和之前放楼上的要收拾一下，明儿早八点还得去林业局那边，等着跟林场的车回村子里。
而且，躺在床上的曹盛想，他明早五点半就得起来，还想去回收站一趟，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已经理好了现放在旅馆，这边离林业局就一条街，等回收站回来在退房过去时间也足够。
一大早林茂他们住的后院就飘起了板栗香。
昨天曹大夫那袋子是榛子和松子，林茂这里边是板栗。
今早打开袋子看见的时候，就惦记怎么吃了，头一眼看见还想着曹盛回来炒板栗，可再一眼扫过去，林茂已经翻出来一片铁丝网，这是之前用剩的材料拧的，有林茂两个巴掌大。
现在把炉子的煤压下边上边慢慢点着炭火，等从曹大夫那回来应该能烤出来不少。
因为不能没人翻个，所以林茂吃完早饭就找李奶奶过来帮忙了，老太太一听烤板栗，乐呵呵就来了，手里还拿了几个橘子，说是烤橘子也好吃。
林茂一上午都惦记着，曹大夫知道了还笑她，别把那药材当板栗送嘴里去。
到时间就让林茂赶紧回家吃板栗去，还不忘说晚上可能有大雪，让她明天不用来了，歇上一天。
点头表示明白了，林茂把自己的笔记收拾一下拿着回家了。
一进屋。
最先感知到的是热气，闻到的就是香甜的板栗香和橘子皮烤过的味道。
两种味道都挺霸道，混在一起也还挺好闻。
李奶奶看见林茂，让她赶紧把鞋换了，外衣也脱了，林茂照办，又喝了点热水，捧着杯子暖暖手，凑到炉子边，想尝尝烤得怎么样。
一边有之前烤好的，一直没拿远，还是温的，林茂跟个小耗子一样一点点啃着吃，又面又香，有这微微的甜，点点头“好吃，奶奶您烤得也好，火候把握的真准，刚刚好”。
“慢点吃，这东西烤好了你就留着一天吃点就行，吃多了也不好，还有那些松子瓜子，也是，吃多了要上火的”。
“嗯嗯”两只手忙活着，林茂尝了就拿了个干净碟子给老太太也剥了几颗。
“您也尝尝”。
“行，我在尝一个，刚才烤好的时候就吃了几颗了，等会儿这些烤好了，你也尝尝刚烤好的，更甜”。
一老一少开开心心的边吃边喝边话家常。
这就是曹盛进屋看见都画面了。
见林茂看他，挑眉回望“不是说会接我，就这？”。
“哎？这...”林茂看看曹盛又看看自己，看看曹盛又瞧瞧自己沾了不少栗子碎屑的手，把手悄悄背到身后对着曹盛傻笑。
她真不是故意忘记的，谁让曹盛没告诉她回来的具体时间。
这点小心思，曹盛不用想就能通过林茂咕噜噜转的眼珠看出来，招手道“你出来帮忙”，又对李奶奶道“劳您帮着看炉子了，东西得搬几趟”。
“好，我看着你俩放心忙活”李奶奶笑了笑说道。
她正拿着夹子给板栗翻个，目光落在曹盛和林茂身上，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出门去取东西，阴云缝隙间零星的阳光透过挑起的厚门帘洒在屋里的地上，形成一片完整的光斑，仿佛一下心都暖了起来。
来来回回的搬，林茂怎么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东西，不过这个和曹盛不许她多拿，怕双手受力太大，看不好脚下摔倒。
好在，东西再多也有搬完的时候，在李奶奶一声“板栗烤好了”的声音里，林茂和曹盛搬完最后一趟进屋了，门帘也放下，屋里刚刚进的寒意很快就消散在炉火的暖意里。
这回是三人一起围炉。
林茂有刚刚的经验，一边喊烫一边剥了几颗板栗分给曹盛和李奶奶。
“快尝尝”烫红的的指尖捏着耳垂降温，林茂看看曹盛才反应过来，这人鞋换了，衣服还没脱，就站起身帮着曹盛把外套脱了“辛苦，辛苦，冷坏了吧”。
曹盛看这后知后觉嘴甜的林茂，见她把外套搭到另一个炉子边烤火道“没事，我以前还经历过更冷的天气”。
也对。
林茂想起来，这人也不是多老实的，人家走过的路可能比她多几倍都可能，还曾经被外放到边关过，比一下估计就是如今的大沙漠了。
“那是怎么了？心绪不高啊，说出来我安慰安慰你”。
哪有这样的，曹盛弹起一块板栗壳，敲了林茂的额头，留下一个炭火烤过的小黑印。
林茂一开始没在意，还美滋滋的剥栗子，觉得现烤出来的果然更甜，等剥好几颗一块送进嘴里，边嚼边抬头就发现李奶奶正看着她笑，曹盛眼里竟然也有笑意“怎么了？”。
看这人鼓鼓囊囊的脸颊，曹盛捧着茶垂眸“没什么，吃你的”。
真的？林茂眨眨眼。
真的，曹盛还剥了橘子递给她。
李奶奶看这依旧是温和的样子，林茂放下心，接着吃。
等又一轮烤好，李奶奶就起身回前院去了，走之前挥挥手，拿着林茂给剥的栗子肉，没让送，到是说了让曹盛晚上过去端栗子粥。
曹盛应这，还是把老太太送到前院屋门口才回去。
进屋，曹盛就见林茂还在和板栗奋斗。
“怎的，都剥了吃完了？”。
“当然吃不了”把曹盛的手从板栗肉的碟子里拍开，林茂解释道“我到收拾出来，然后就靠你了”。
靠我？曹盛挑挑眉“想吃什么？”。
“哎呀”林茂笑着把刚吃剩一半的橘子递过去讨好道“栗子糕好不好？”。
点点头，曹盛想到这回带回来的东西里有蜂蜜就道“行，那就蜂蜜栗子糕”。
“有蜂蜜，你带回来的，在哪里？”。
把转了半个身子探头探脑的林茂按回去坐好，“先把你那些栗子收拾出来，然后在把我带回来的东西也理一理，我先回屋躺会儿”。
“好好好，你去吧，这些都交给我”。
就这么点事，曹盛还是放心的，所以拿着半个橘子和还剩一半茶水的搪瓷杯回屋了。
林茂留在堂屋把栗子都收拾好，又把烤网和栗子壳也得都收拾了，伸了个懒腰，才把视线落到曹盛带回来的东西上。
是真不少，他们这堂屋的桌子上一张一米五的四方桌，如今桌面上都被堆满了，又两个袋子正摇摇欲坠，要不是上面还有别的东西压着怕是之前就掉下来了。
绕着桌子转了两圈，活动手脚的同时，林茂也在考虑才那先下手。
等手脚活动好了，林茂也没直接动手，而是根据刚才观察的，现在堂屋的柜子里翻出来几个小口袋和一些空着的瓶瓶罐罐，这都是她和曹盛平日里攒下的，每个的都是洗刷干净的，如今拿出来就能用。
口袋和瓶罐分开放在两个椅子上。
林茂开始动手拆‘山’了。
最顶上是一个破了口的塑料袋，破口被系上了，将就着装了几种调味料，林茂拆开一样样看过去，点头，她都认识，一共四样，八角、花椒、香叶、桂皮，那过一边椅子上的一个方形铁质饼干盒，把之前她看书记笔记的废纸抽一张，简单的折了几下放进去，刚好把盒子里面分成四个小格子，又把破塑料袋里的调料一一捡进铁盒。
调料不多，分的很快，分完后，又是下一样，不用打开的点心，桃酥两包，接下来还有麦乳精一罐，桃子罐头两瓶，午餐肉罐头也有两个，这些都放进堂屋左边靠墙的立柜里，这个柜子里都是拿出来就能吃的，柜子也是他们搬来后打的。
这些拿走，底下是布口袋，林茂戳了两下，还挺硬，这口袋可不轻，她之前抱进来的，现在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还真是她之前没想过的，两条狍子腿，一条野猪腿，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这都是收拾好新鲜冻上的，不过在屋里有一会儿了都有点化了，也就是布口袋吸水，还没流出来，林茂美滋滋的又把口袋拖起来，现在抱得沾一身但拖着就没事了，拖到屋外厨房门口那口大缸边上，把缸盖上的大石头挪了打开后，看这里面的肉在看看外边的肉，林茂哼着歌清空了布口袋，然后又重新盖好回屋。
此时在看桌上，最大的布口袋没了，终于有了些要清理完的样子。
几下把卷成卷的对联抽出来，打开数了数，发现还差一张福字，不过看还有一张红纸，林茂就知道，估计曹盛想自己写，挺好，放一边。
在拿起一样是红糖和白糖，直接倒进罐子里，用着方便还好保存。
底下那个纸盒子打开，林茂也没忍住“哇”了一声，大白兔啊，她最后的几颗昨天都给李家大嫂了，剩下的家里到是还有些水果糖，如今曹盛买了，估计对方是看过她的糖果罐子了，不过这纸盒虽好，林茂还是都倒进她那个大的塑料罐子里了，看这罐子又满了，心情里都甜丝丝的。
再往下边还有包着外皮的一摞旧书，这个沉，林茂先放到另一个椅子上，打算等最后拆，就当盲盒了。
到了这个时候，那两个要掉的袋子也可以拿起来了，打开里面竟然一个是金黄的小米，一个是两三种型号的电池，小米倒进大罐子，装了两罐半，估计能吃些时日了，电池比了比林茂就能分出来是手电和收音机的。
在剩下的都是单子上有的，零零碎碎的物件，林茂一样样或收起来或是直接摆放好。
等收拾完，曹盛正好从屋里出来，捧着空了的杯子放下，问林茂“晚上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