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赌坊前,我裹了一身黑布,整个人都藏进了兜帽之中。
这里难保会有人认出红衣妖女,我虽无惧追捕,眼下却带着个小孩,实在不宜暴露身份。
小孩十分茫然,清瘦的脸庞从兜帽里露出来,“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啊。”
我将五百金珠的悬赏令拍到他脸上。
小孩一字一句念出来:“……凡擒下红衣妖女者,赏五百金珠,死活不论。”
“红衣妖女……”他张大嘴,“啊”了一声,“娘亲,这个红衣妖女说的是你啊?不过你居然只值五百金珠,比王小花的赏金都低,你知道王小花吗?就是那个喜欢偷人内衫的流氓,人家赏金都八百金珠呢……”
我冷漠地捂住了他的嘴。
这事一直是我之痛,我堂堂东陵赢玉还是竟然只值区区五百金珠,非常无言面对家里的列祖列宗。
“藏好。”我将他的兜帽盖好,嘱咐道,“等下切记别暴露了身份。”
小孩裹紧黑袍,“嗯!”
好久都不曾摸过骰子,我手痒得很,赌大小最是简单,我只需要听骰盅里骰子碰撞的声音便能知道大小。
“去去去,女人和毛头小子来赌场作甚,莫惹了爷爷的财神。”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想要将我推开。
我轻轻地提起他的手腕,将他朝后扔出了丈余距离。
袭承了国师的公主,不单单只是权势地位发生改变,还会袭承东陵老祖宗留下来的神秘力量。
不过姑姑死得早,没人教我如何使用这股力量,因此我除了知道自己力气比以前大一些,也没发现有什么别的特殊之处。
他一愣,许是在惊讶我的力气,却是不敢再继续挑衅了。
小孩看我轻易化解危机,惊得两眼滚圆,“你这招是什么,好厉害啊,我能学吗?”
我含糊地说,“再说吧。”
小孩的注意力重新落到赌桌上,他不明赌局规矩,有些拘谨地小声问我,“这个要怎么玩啊?”
“猜大小都没玩过?”
小孩诚实地摇头。
我顿时开始同情他,想当年我东陵赌王十岁纵横赌坊就不曾有过败局。
“那我们猜大还是猜小?”
我侧耳听了一番,将钱袋子里的金银倾倒在掌心,也没看数量,全数扔到赌桌上,“小。”
“啊啊!”小孩心痛不已,“我的钱……”
庄家一开盅,“二二三,小。”
小孩眨了眨眼睛,“真的是小诶……”
“废话,我东陵赌王,还从没有失手的时候。”
小孩拿回了自己的钱袋子,将丽娘给他的金银全装了进去,贴身放在胸前,对我还很是防备,“你有钱了,可不能再惦记我的钱了。”
“哈哈。”这小孩还怪有意思的,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不惦记你的钱了。”
耳畔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喧嚣,我心底隐隐有了些想要嗜血的念头,好在理智尚存,还能克制着本能。
庄家重新开始摇骰子,小孩乖乖抓着我的衣服,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小。”
“赢了!”
“大。”
“又赢了!”
“小。”
不多时,赢来的金珠便堆积成山了。
这数局赢下来,已然有不少人跟注。
眼见着庄家头上的冷汗愈多,我猜测恐怕也到他暗中动手脚的时候了,于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孩的脸颊,“这把全压大。”
小孩现在底气已然是非常足了,将面前的金珠全推了过去。
在骰子声停止前一刻,一根极细的线在庄家手中翻滚,新的点数将原本的点数覆盖。
能忍到现在才出千,也算是沉得住气。
我并没有当面拆穿,只是卸下一缕细到看不见的金线,在他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将骰子翻了面。
他胸有成竹地看着我,随后低头一看,猛地瞪大了眼,“这……这怎么可能……”他抬头,恰好对上了我似笑非笑的眼。
“不可能!你一定是出千了。来人,抓住她!”那庄家没忍住,招呼了四个打手朝我围过来。
小孩顿时如临大敌,从短靴里拔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眼神很是坚定,似乎是在……保护我。
“没事,别怕。”我揉了揉小孩的头,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小孩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什么啊?”
我将金线散开,缠在四个打手的关节处,一提一勾,这些人便全由我控制。
“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
“你打她啊打我做什么。”
“不是我,我没动!——你刀对着谁呢!你你别过来啊!”
小孩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我操纵起金线,让那几个打手一刀劈碎了烛台,烛光明灭,人影也跟着绰绰起来,“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我朝他示意桌上的金珠。
他恍然大悟,趁乱将赢得的金珠拨进口袋。
我不是来砸场子的,拎起小孩就跑,烛火摇摇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只有一瞬,那个影子便藏匿进了黑暗里。
我只觉得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不禁觉得有些迷茫。
眼下的情况由不得我发愣,金线勾着最大的一张赌桌,在打手追逐出大门前我先一步将赌桌掀翻堵在门口,带着小孩撞进人潮之中。
小孩被颠簸得一脸菜色,“歇,歇会,我快被颠死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将他放下来,“抱歉。”
“这么远了应该追不上来了。”小孩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金珠袋子掂了掂,“这得有两千金珠了吧,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钱。”
我揽着他的肩膀,“走,买刀去。”
小孩亮晶晶着眼眸,重重地点头,“嗯!”
京城的武器铺子无非是些精铁打造的刀枪剑戟,做工尚可,却都是大差不差的水平,实在很难找出符合心意的武器来。
“娘亲,这已经是咱们逛的第五家铺子了,怎么一把好刀都见不着啊。”小孩皱着脸,从武器架子上取了一把刀比划两下,撇嘴,“不顺手。”
“哪里不顺手?”
小孩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这时,他瞥见了墙上挂着的一把刀,通体细长,刀刃最宽处不过两指,通体都勾勒着墨色的花纹。
只是这刀太长了,从柄到刃尖少说也有八尺,立起来比他整个人都要高。
他兴致勃勃地将管事拉过来,“我要试试那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