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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所以当我精神孤独的时候,总是会发呆。我在工位上发了半天呆,就连司雅提前一小时下班时与我道别,我也险些没有听到。又耗了一个钟头,终于可以下班了,我背上书包,离开工位的时候,老冯叫住我,他问我开没开车。我说我开了。老冯说:“那你等我两分钟,我上个厕所……我今天晚上约了朋友喝酒,没开车,正好在你回家的路上,你捎我一段儿。”我同意了,说先去电梯间等着他。
把老冯送走后,我开车回了家。乘坐电梯的时候,我打开了手机的外卖软件,琢磨着晚上吃些什么。到了家门口,我发现地上放着一个硕大的外卖袋子,以为是送错了。我看了看钉在上面的单子,门牌号没有错,联系人也是“于先生”,只不过电话号码并不是我的。我正在怀疑着,来了一条微信,是斜眼发的,他说他马上就到,他订了一些烤串和小龙虾,已经送到我家门口了,让我回家的时候带进去。我知道一定是陈辰把我搬回来住的消息告诉了斜眼。我叹了口气,蹲下拿起外卖袋子,打开门,走进客厅,把外卖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发语音告诉斜眼,我已经到家了。
少时,我听见家门口传来一阵男女的调笑声,接着,我家的门铃被人按响了。我打开门,斜眼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外面,妆容浓得几乎让我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斜眼说,听说你丫自己搬回来了,我过来陪你解解闷儿。
我把二人请了进来,那个女人问我卫生间的位置,我指给了她,她微微颔首,然后去了厕所。我小声问斜眼:“什么情况啊这是?”斜眼说,这就是他最近钓上的小网红。果然,那个女人即使在无数化妆品的堆砌下,还是能隐约看出脸上有动过刀的痕迹,毕竟那种脸都是大同小异的。我问斜眼,这种女人都是一样,不腻吗?斜眼神秘地笑笑,说,虽然看着都差不多,但是每个妞儿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我摇摇头,表示并不理解。斜眼说,你丫只跟陈辰一个女人上过床,当然不懂了。
卫生间传来一阵冲水声,浓妆女人走回客厅,斜眼向我们互相介绍,说:“这是彤彤,我最近的一个……嘿嘿,你懂的……这是于翠花,我的铁瓷。”
我瞪了斜眼一眼后,和这位名为彤彤的女人打了个招呼,斜眼对我说:“翠花,你把你手机拿过来。”斜眼让我打开某款社交软件,搜索到彤彤的网名,让我关注她,然后又让我打开某款短视频软件,同样关注了她。彤彤在这两款软件上,各有一万多的粉丝,其中大都是一些搔首弄姿的擦边照片和视频,用以勾引斜眼这种男人。当着彤彤的面,我不好直接拒绝斜眼,只得先关注了她。
斜眼让彤彤随便坐,他先去洗手,然后吃东西。我家中早就没有了啤酒,斜眼有些埋怨,他说你家里怎么不备着点酒,我说陈辰之前不让我在家抽烟喝酒。斜眼说,现在你们又不生活在一起了,怕什么。我说我刚搬过来两天,几乎什么都没准备呢。斜眼不得不掏出手机,买了一些啤酒。
喝酒的时候,斜眼时不时还要对彤彤动手动脚,让我有些尴尬,只能一边假装忙着吃东西一边假装左顾右盼。彤彤虽然有些抗拒,但是对她的金主却不敢过分反应激烈。
斜眼虽然羞于交正经的女朋友,但是他身边的女人却不断,我相信他的女人们并没有任何一个是爱他这个人的。这些肤浅的、势利的、漂亮的女人,全都是看在金钱的面子上委身于这个貌寝眼斜的男人的。
我见过斜眼的一些女人,她们来自五湖四海,说着不同的乡音从各个天涯海角涌进北京,来到斜眼的身边,卖弄青春获取报酬后,再离他而去。斜眼并不伤心,他知道这些女人的目的,所以他与她们之间一直处于一种真交易假交往的状态。斜眼有个有钱的爸爸,所以他的兜里也从不缺钱。有时候我很怀疑,为什么这些女人不直接去找斜眼的爸爸,难道是斜眼的爸爸并不缺女人吗?
斜眼的女人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漂亮。有的是先天漂亮的,是那种纯天然的美,有的是后天变漂亮的,是那种刀刃上的美。斜眼挑选女人并不挑剔,只要是年轻的貌美肤白、前凸后翘、长腿大胸的姑娘就行。或者说,斜眼挑选女人很挑剔,他只要那些年轻的貌美肤白、前凸后翘、长腿大胸的姑娘。斜眼勾搭女人的方法也很俗套,他一向就是通过社交软件显示自己的财富,他说这样自然而然就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地上钩了。
斜眼一边喝酒一边给我灌输享乐思想。他对我说:“翠花,你现在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好不容易逃离了陈辰的魔爪,还不赶紧燥起来……我一直就看不透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陈辰走进婚姻的坟墓,去给自己套上那么多无形的枷锁……你看看我现在多好,(说着搂了搂彤彤)我现在想干嘛就干嘛,也没人管着,多自由啊。”
我说:“咱们人各有志,你不能把你的生活方式强加给我,就跟我不能逼着你丫搞对象结婚一样,我过惯了按部就班的生活,让我一下无拘无束起来,我还不习惯呢。”
斜眼说:“你丫就是不会享福。”
我说:“没错,我就不会享你这种齐人之福,我觉得还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最好了。”
斜眼说:“就是因为你丫不懂得变通,所以人家陈辰才离开你了,跟着你生活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我说:“陈辰就是再找男朋友,也不会找你这样儿的,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刺激生活的人。”
斜眼说:“你丫跟陈辰好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了解她啊。”
我说:“我怎么不了解她,我可比你清楚她是怎么想的。”
斜眼说:“你了解个屁,陈辰跟别的男人去开房,你知道吗?”
我举着啤酒罐,愣在半空,呆呆地看着斜眼。斜眼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忘了陈辰吧,你才三十岁,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呢,总有更加适合你的。”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斜眼斜着眼睛看了看彤彤,对我说:“兄弟,不是我打击你啊……昨天我们俩开房去的时候,看见陈辰和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在一起了,不过我当时没好意思去打扰她……我不知道她是跟你离婚之后找的,还是……反正我觉得陈辰挺那什么的,既然她能这样,你为什么又不行呢?”
陈辰妈的话和斜眼的话无疑是刺入我心脏的矛,而我却没有能够防御它的盾。为了不显示我的悲伤,我故作无所谓的态度说:“陈辰无论跟什么人交朋友,现在也与我无关了,在我们离婚之前,我就已经想通了这些事情……她有追求爱情和新生活的权利,我不能干涉她……来来来,喝酒吧。”
“操,你丫还真是大度啊,”斜眼和我碰了一下啤酒罐,说,“我他妈还一直以为你丫根本就放不下陈辰呢。”
是啊,我放不下陈辰又能怎么样呢?这不是在给自己添堵吗?我很多次都想放下我和陈辰的感情,但是总被这些现实的子弹击中,而我却没有能够抵御它的防弹衣,只能默默承受着扎心的痛苦。
斜眼和彤彤走了以后,我无心收拾这些垃圾,任由它们安静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我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陈辰的被子,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