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是第一个出来的,他出来时还有些懵,谢今华悄悄瞄了眼洛河,看向沈慕,“考验是什么啊?”
沈慕摸了摸鼻子,“魔族围殴,我没有灵力,拿着剑也发挥不了作用,所以没撑多久。”
这场景……好像是洛河临死前的样子,她还没细想,便听洛河道,“不是。”
“什么?”沈慕有些懵。
“那是什么?”谢今华知道这是和她说的。
“师姐的最后一场战斗。”洛河声音很低,情绪不明,但谢今华隐约觉得他是难过的。
随着他话音落地,方才进去的所有人,包括裴容都出来了,洛河一脸意料之中,只看向谢今华笑了下。
她还没来得及告别,眼前的院子消失,入天的白色屏障一点点碎裂,然后化作齑粉,只剩下霜降、一件灰色长袍和一枚双鱼玉佩落在了她手上。
她一时怅然,他竟然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没那么绝情。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大致就是心魔缠绕,可能是魔族,或者有极大的入魔可能,但这都不重要,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洛河轻笑了下,“我真得走了,再见吧。”
“再见。”谢今华鼻头一酸,喃喃道。
洛河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是以谢明昭见她突然情绪低落,有些不解,“阿姐,怎么了?”
“没事儿,”她勉强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打开香囊,这既然是个收纳的乾坤袋,那应该也放得下这件衣服和玉佩,事实也如此。
“霜降认你为主了?”黎谨初看了眼她手上的剑。
“没有,他托我代为保管。”谢今华轻轻摇了摇头。
黎谨初也没多问,转头看向还不肯走的那些人,“遗迹大家都进去了,确实没缘分也没办法,但这剑既交由谢今华代为保管,大家若有想法,可再去雩清山拜会。”
她这话一说,那些人便也悻悻散开了,只有应山派的人还围在这里。
“何掌门还有何事?”黎谨初看向何庆丰。
何庆丰堆着笑容,“听说黎长老是为应天山之事而来,不知查的如何呢?”
“何掌门不找我,我也得找你去。”黎谨初语气骤冷。
“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了?”何庆丰面有茫然,只是这茫然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还请何掌门跟我去应天山一趟。”黎谨初转身先走一步,何庆丰讪然一笑,也跟了上去。
“你们方才查到什么了吗?风声和方寻呢?”谢今华这会儿才发现风声和方寻不见了。
“确实查到了些东西,他们先带人回应天山了。”谢明昭强忍怒火,横了闻声看过来的何庆丰一眼。
这便是不方便说了,谢今华也就没多问,转而看向裴容,“可以啊你,洛河前辈说你有入剑道的天赋。”
裴容害羞一笑,看向旁边的谢明昭,“我还以为当初谢师叔是骗我的。”
谢明昭摇头,“没必要,我当初替你说话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谢今华这才想起来,是她上次伤人那事儿,谢明昭确实说过裴容有剑修的天赋。
“明昭不擅剑道,等回山上了,你到我这儿拿两本剑道入门的书去看看。”黎谨初走在前面也在留意他们这边。
“弟子多谢黎长老,”裴容瞬间雀跃,差点高兴的蹦了起来。
提到这个话题了,谢今华小步跑到黎谨初身边,“长老,洛河前辈说我的剑就在身上,您能帮我看看在哪儿嘛?”
黎谨初打量了她两眼,缓慢摇头,“我确实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剑气,但那是你自己藏起来的,我们没办法找到。”
见她有些失落,黎谨初轻声道,“不必担心,只要认了主的剑,等你需要时,它自会出来的。”
黎谨初都这么说了,看来问题是真的不大,她这才放宽了心,“好的,多谢长老指点。”
黎谨初淡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到应天山时,应天山的弟子都回去了,六个人都一脸着急地站在门口。
见着黎谨初,他们连忙让开路,引着他们去了主屋,风声和方寻正坐在这里,旁边是个六七十岁的大娘。
“不必多礼,”见他们要行礼,黎谨初立刻抬手制止了,“直接说。”
“半个月前,敏嘉去往洛河遗迹附近除魔,偶遇何掌门,何掌门以污言秽语羞辱敏嘉,更是以应天山上下做威胁,逼她委身,有何大娘可作证,”风声对着何庆丰行了一礼,然后冷脸道。
何大娘在方寻的搀扶下起身,“我家就在那儿附近,当时正在外面摘豆子,听到有小姑娘在哭,我老婆子耳朵不好,却还是听见了何掌门说小姑娘哭起来很好看,有没有道侣什么的,等我过去时,小姑娘就哭着走了。”
“何掌门对此作何解释?”黎谨初冷眼看向何庆丰,她很相信这事儿他做的出来。
何庆丰笑着摇头,“大娘莫不是认错人了,我堂堂应山派掌门怎么会说这种话,莫要玩笑了。”
沈慕眉间沟壑渐起,“何掌门艳名在外,人证在此,何故否定的如此彻底?”
这话不算好听,何庆丰当即冷了脸,嘴上却还是咬死不承认,“我并不曾说过这些话。”
看着何庆丰让人作呕的脸,谢今华心口有什么东西跳了下,紧接着凛冽剑意从右手攀升,坠入心口,洛河的灵力在帮她捕捉修复零碎的记忆。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碎,一点尖锐的刺痛落在心口,她呼吸一顿,接着记忆浪潮一样涌出,却并不是她的记忆。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白光缓缓铺陈起一幅画面,是何应镇东南边的景象。
谢今华愣住了,当时不止是她看到了洛河的记忆,洛河也看到了她的记忆,他知道她在查敏嘉的踪迹,在安慰她的时候,他把看到的关于敏嘉的记忆也一并给了她,可他从未提及这个。
画面中,敏嘉一袭黄色长裙,所谓的魔族其实就是一团拳头大的魔气,可她的神情还是紧张又认真,迅速的施法结印制伏了那团魔气,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团灵力横空出世,她手上的魔气不见了,她瞬间如临大敌。
何庆丰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众人接着看下去,画面中,何庆丰带着两个弟子从天而降,一开口便是污言秽语,“哪来的小美人儿,怎么一个人来这种腌臜地方?”
敏嘉明显抖了下,勉强挤出笑容道,“应天山敏嘉见过何掌门。”
“应天山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可有道侣?”何庆丰笑的猥琐,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她身上逡巡,伸着狗爪子就要去扶敏嘉,“快起身,这么客气作甚。”
敏嘉一个激灵退后一步,“掌门若无其他事,弟子先行告退了。”
她‘掌门’两个字说的极重,就是想提醒何庆丰注意身份,可何庆丰显然不在乎,“这么着急走作甚?你还没去过应山派吧,来,带敏嘉仙子去应山派坐坐。”
身后两个弟子一脸麻木地上前,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事。
敏嘉被吓连连后退,眼眶通红,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在连连拒绝,“师兄和师姐还在镇上等我,我得去和他们会合了。”
大师兄敏恪握紧了拳头,那日他们根本没去,敏嘉是怕极了,才会这么说,想让他顾忌一下。
“哭什么呢?哭的这般好看,我该心疼了,”何庆丰抬手就想碰她的脸,敏嘉缩着肩膀后退一步。
何庆丰瞬间变脸,“你们掌门也许久没来拜见了吧?我还没问是什么情况呢?”
他的脸色逐渐变冷,显然是知道哄不住,开始威胁吓唬她了。
“师父……师父闭关半年了,之前大师兄去贵派通传过,掌门若是没收到,我们定改日登门道歉。”敏嘉努力保持着镇定。
“别改日啊,”何庆丰伸手就要去拉敏嘉的手。
敏嘉吓得转身就跑,何庆丰冷笑一声,“你自管跑,半个月后我要是见不到你的人,应天山就别想好过。”
画面随着敏嘉的离开而消失,谢今华冷声道,“这是洛河前辈的记忆。”
“何掌门还有什么想说的?”黎谨初脸色漆黑,她平日照拂女子最多,因而也最见不得这种情况。
何庆丰那张猥琐的脸上还带着笑,他还在狡辩,“我就是逗小姑娘玩玩,哪知道她这么不禁吓,她人呢,我亲自和她道歉就是。”
敏恪忍无可忍,小心推开二师姐敏芷按着他的手,一下冲到了何庆丰面前,“你还想装到时候,敏嘉前两天离开就是因为你那个半个月的警告,你把她交出来。”
何庆丰嘴角抽了下,眼神瞬间阴鸷,冷声道,“人丢了和我无关,我只是吓唬了她一下。”
“何庆丰!”黎谨初看他还死不悔改,怒斥一声,“人到底在哪儿?”
何庆丰还是怕黎谨初的,被她一吼,他瞬间老实许多,“我这几天确实没有看见她,她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屈服来找我。”
黎谨初虽然讨厌何庆丰,却也知道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她冷眼看向何庆丰,“这事儿没完。”
何庆丰赔着笑,神情却是无所谓,他是应山派掌门,敏嘉只是个小小门派弟子,她黎谨初能奈他何。
谢今华只是冷冷看着他。
他必须死。
一瞬间这个念头浮现在她心头,无比的强烈,强烈到她反应过来都愣了许久。
伴随这个念头出现的,还有一股莫名强悍的力量,沁凉的灵力从四肢迅速向心脉蔓延,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乱七八糟的疑问在此刻全部隐匿,那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又难以捕捉的画面在此刻也慢慢清晰,她整个人终于从一种茫然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这是属于原主的力量,洛河的剑意和灵力终于唤醒了原主体内沉睡的力量,她不知道这个状态能持续多久,她只能按着脑子里的画面,从怀里拿出手链,飞速结成几个自己都看不懂的法术。
谢今华身上的气势骤冷,一直观察着她的谢明昭是第一个发现的,“阿姐?”
她只是淡淡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更快,灵石手链随着一道道法术落下而慢慢飘起,最终浮在了人群中。
谢今华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灵石手链的瞬间,白色灵光泛着波纹一圈圈荡开。
她静静看着一道蓝光从灵石手链钻出,然后向东南方蔓延而去,随着蓝光划过,周边白光变换,映出山峰、树木、房屋,俨然勾出了一幅地图。
那蓝光一路穿行,穿过何应镇,直到了镇子东边,然后稳稳停在了那里,那是众多房屋里的一间,没有半点特别。
“问灵术,以灵寻人,这就是敏嘉现在的位置。”
谢今华直接无视众人惊讶的神色,淡然抬手指了指蓝光停下的位置,然后翻手收起手链,灵力也随之消失。
“阿姐……”谢明昭还想问什么,可谢今华没给她机会,“走吧。”
不等他们答复,谢今华已然出了门,踩着院墙几步便腾空而起,飞快消失在了云中。
来的时候,谢今华并不会飞行之术,显然,她现在的性格也不对,她方才施法的动作太过利落,沈慕甚至从中看出了几分初见她时的样子。
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几人对视一眼,也紧跟了上去。
谢今华飞在空中,还在飞速盘算着何庆丰的事,许多她刚才没注意的事物在此刻也清晰起来。
方才她只当那团黑气是魔族残魂,现在再看,竟能直接透过魔气看到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何庆丰当时抢走他真的只是为了调戏敏嘉吗?还是想隐瞒什么?她一时无法确定,只是她知道,何庆丰身上一定有鬼,她方才从原主那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何庆丰并没有掌门令。
当年出去十二人,最优秀的少掌门都死了,他何庆丰凭什么活下来?这事本就蹊跷,眼下结合那团魔气更显诡异。
可惜此刻她得到的原主的记忆还是太少,关于这事她只能考虑到这儿,仍旧没想明白刚才她那浓重的杀意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