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村正长叹一声,拱手道:“大人思虑周全,我等自当全力配合。”
吕谦点头,继续补充道:“若有不愿配合者,不必强求,先将愿意迁移之人安排好,剩下的人逐步劝解。
若实在不行,等到局势明朗时再行处置。”
他的眼神冷冽,“此时最紧要的是不引发骚动,任何人若敢扰乱军心,必要时采取非常手段。”
众村正心头一凛,虽明白吕谦此言的严厉,但也深知局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当夜,吕谦带领几名亲信开始悄然行动。
按照计划,他们从南坊最靠近城中心的几户人家开始。
每一户人家都早已被张村正等人提前通知,事先打点好行李,静候命令。
夜色笼罩下,南坊的街巷格外寂静。
街头的灯火摇曳,照不亮那阴冷的秋风,偶有几声犬吠,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吕谦带着亲随穿梭在狭窄的巷道中,脚步轻盈,不发一声。
每到一户人家,他都亲自上前敲门,压低声音叮嘱。
“将军有令,事关安危,速速起身,随我去城中安置。”
人们早已收拾妥当,扛起少量的行李,携妻扶子,在亲随的带领下悄然走出门去。
一路上,没有人言语,只有衣袍与地面摩擦的轻微声响。
年幼的孩子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有些还未睡醒,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中,眼中闪过几分惶恐。
母亲们则低声哼着摇篮曲,安抚着孩子,也在安抚自己紧绷的心弦。
当他们穿过一片长巷时,一位年迈的老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了看那漆黑的夜空和自己居住了一辈子的老宅,低声自言自语:
“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啊。”
吕谦见状,微微走近,轻声道:“老丈,待战事平息,必定还您一个太平的赫沙城。”
老人长叹一声,扶着墙,脚步沉重地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一行人悄然前行时,突然,一名年轻的男子从巷尾冲了过来,手里紧握一柄短刀,目光凶狠,似乎不愿被迫迁移。
他大声吼道:“为什么要走?我不走!家就在这里,我要留下来保卫家园!”
吕谦眼神一冷,挥手示意亲随上前制止。
他缓步走到那男子面前,目光如冰,沉声道:
“你要留下来自然可以,但你一人留下,能挡得住敌军的铁蹄吗?
如今迁移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并非让你逃避。若敌军真至,必有将军率军死守,你留下,只是徒增牺牲。”
男子被吕谦的眼神震住,短刀垂落在地,整个人瘫坐在巷中。
他挣扎着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被亲随带走了。
吕谦目送那男子离开,心中暗自叹息。
战火将至,谁也不愿离开家园,但为了全城的安危,此时的牺牲是必要的。
他心中明白,这只是迁移计划的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有更多的人需要他去劝解、去安抚,而战火中的每一个决定,或许都关系着无数人的命运。
随着第一晚的行动顺利完成,吕谦逐渐将迁移计划推向更深处。
他每天夜间亲自带队,分批转移,村正们也配合默契,将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南坊百姓的逐步转移虽有波折,但在吕谦的坚持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每一夜,吕谦都站在城中心的安置地,看着那些百姓安然落脚,心中的大石才稍稍落下。
但他深知,这只是暂时的安置,真正的安全与家园,还需待敌军退去,方能重新建立。
夜幕低垂,南坊的天空泛着昏黄的月光,街巷寂静无声。
吕谦带着几名亲随,悄然行至南坊一处老旧宅院。
院门外,几名村正正神色凝重地等候。
见吕谦到来,村正们连忙上前行礼,低声道:“吕大人,里头几位老人说什么也不肯搬,实在顽固得很。”
吕谦闻言,眉头微蹙,缓步走到院门前。
屋中昏暗的灯火透过窗棂洒在地面,几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正围坐在堂中,神情倔强。
屋内的气氛沉闷,墙上挂着几件已经斑驳的老兵器,仿佛记录着这几位老者一生的风霜。
他站在门外,轻轻叩响院门,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回荡在夜色中。
门内的老者们一愣,其中一位长须的老人起身,略带迟疑地走到门前,拉开门一角,见到是吕谦,脸上虽显惊讶,但仍旧保持着淡然的神情。
“吕大人来了?”老人拱手示意,请吕谦进屋坐下。
吕谦点了点头,迈步入内。
屋中的几位老人见他进来,依旧不言不语,各自端坐。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沉闷。
吕谦扫视了一圈,见他们面色如铁,便也不急,拱手一礼后,缓缓说道:
“几位老人家,今日前来,是为迁移之事。
此刻黑岩联军来势汹汹,赵将军命我等转移南坊百姓,以保周全。”
堂中的几位老者闻言,脸上却并无动容之色。
那长须老者冷冷一哼,捋了捋胡须,神色倔强:
“吕大人,我等一辈子守在这南坊,生于此,长于此,多少风霜雨雪都见过了。
如今敌军来犯,也不是头一回,咱们凭什么要走?”
另一位背有些驼的老人抬眼看了看吕谦,声音沙哑却坚定:
“当年黑岩联军第一次攻城时,我和老张头还在城墙上扛过刀。
几刀拼下去,敌人不也是退了?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但死也要死在这地界上,不走!”
吕谦闻言,心中暗暗叹息。
这几位老者多是南坊德高望重之人,过去或是沙场老兵,或是百姓中的骨干,虽年迈却仍不减当年的血性。
此刻,他们的坚持正是出于对家园的深厚感情,但正因为如此,也最难说服。
他不急着劝解,反倒走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堂中墙上的那些老兵器,轻声道:
“几位老人家的勇气,我自是敬佩。
当年敌军来犯,你们奋勇杀敌,保住赫沙城的事迹我早已听闻。
你们为赫沙城守护了一辈子,今日这番心情,我也能理解。”
吕谦说着,目光转向那柄挂在墙上的旧刀,刀身虽已锈蚀,却隐隐透出几分锋利的光芒。
他伸手抚摸着刀柄,神情恍惚:“当年赫沙城危急存亡之际,正是靠你们这样的老人家拼死一战,才得以撑过。
我自是不敢强求你们放弃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