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想打断一下。”朝日奈枣摁住生疼的额头,迟疑问道:“您的意思是,他是剽窃的吗?”
工藤优作淡淡说:“极有可能。”
杉上平川,在两年前的青年大奖赛用一幅作品拿下末奖崭露头角,又接连在之后的多个赛事拿下名次与荣誉,今年更是一炮而红,凭借一个破格获奖的《降落》直接成为了日本新生代画家的代表人物。
他今年仅26岁,毫无疑问,在一众三四十岁的“青年画家”之中,他也堪称年少。而虽说年岁小,但这两年来,他的作品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无懈可击,技法纯熟、风格多变、色调大胆,堪称绘画界的天才黑马。
朝日奈枣所入职的游戏公司就在在今年被“黑马画家”吸引了目光,看中了杉上平川一部分风格独特的作品。
而他今日本来是受公司委托代表美工部跟这位画家谈合作跟授权,想要将他部分画作的元素用到游戏的美术设计上,好不容易合作都谈到一半了,但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双方统统倒在了会客桌上。
他以前是田径运动员,身体稍微强壮一些,抵抗药物的能力较强,一双冷静又疯狂的漆黑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是他彻底昏迷过去之前脑中最后的画面。
朝日奈枣晃了晃脑袋,甩掉最后的迷蒙,手里的合同被他捏得很紧,本来白纸黑字的平滑纸张,留下道道褶皱。
“你们的交谈怎么样?他有露出哪怕一点心虚吗?”工藤优作冷静的眼神看向朝日奈枣。
回忆着跟杉上交谈的场面,朝日奈枣说:“他对自己有信心,提出的授权费用很高,超越了预期,所以我们最后其实是勉强谈拢的。”
“实话说,他的倨傲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同。”
工藤优作沉默。
突然,他看着毫无动静的广播室,目光移到门上的那个弹孔,快速上前两步,扭头对目暮警官说:“我和门内的那位先生交谈一下。你们先继续搜查。”
轻轻敲门,工藤优作沉稳冷静的声音传来,“记者已经来了……先生,你应该还有什么要说是吗?”
在众人的等待之中,一片寂静之中,头顶的广播突然发出“兹拉兹拉”的电流声,工藤优作冷静判断,那人应该在调整音量。
“我知道门外有警察。”广播中,男人的声音响起,“没想到最后那家伙竟然没有死在我的手上。”
目暮警官捏紧手中的配枪,叹口气算是彻底死心,看来那位画家杉上真的已经彻底死亡了。
“哈哈哈——”抑制不住的愉悦笑声从广播中响起,那声音响彻整个场馆。
男人足足笑了十几秒慢慢停下,等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嗓音因此变得沙哑,“记者到了是嘛……那你们听好了——”
“杉上平川,我们青年画家之中的翘楚、大奖赛的黑马、被誉为天才画手……也是我们伟大的杉上厅长的儿子。”
他一连列出了几个称号,越说越激动,直至最后一个最不相关的称号。
目暮警官闻言,心中一动,下意识要去摸怀里的电话,手指刚触碰到手机的外壳,一阵激烈的震动就从手指往上传递,目暮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被这莫名的震动震得发痒。
他接通了电话,不一会儿挂断之后,苦笑着对工藤优作道:“真的是麻烦了啊……”
工藤优作于是明了,那个杉上平川大概真的是某个大官的孩子。
“能做到这样的成就,他真的很爱艺术吗?——不,有这样的家庭,杉上平川只要愿意,他能成为所有行业的成功者吧。比如什么最伟大的雕塑家、最伟大的电竞选手、最伟大的赛车手……哈。”
颇具有嘲弄意味的一声冷笑,短短的上扬音调,饱含蚀骨的恨意,使得在场的年轻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面面相觑之中,萩原研二猜测:“会不会是以权压人,里面那个有可能就是作品被剽窃了,所以来复仇,还要让死者身败名裂什么的……”
工藤优作眉头一皱,冷眼看着广播,静等那人未完的话,直觉这件事应该不只剽窃那么简单。
“金钱交易,他想买到一幅好的作品绝无问题,而且绝对不会有人会冒着风险去揭发他。”嘶哑的声音停顿了下,接着,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但是这世界上绝对存在用金钱无法买到的作品,它们是画家的心血,承载了理想和爱——”
“那些不愿意交易的人,就只能去死掉了。”
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恍惚间,有谁从喉咙里发出很大的一声疑问,是震惊到极致。
“——什么!?”
抵抗的动作停下,彻恍惚抬起头望向头顶的那个漆黑的喇叭,眼眶湿红,鼻尖泛粉。
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随着他凝滞的大脑开始转动,呼吸都变得冰冷,嘴唇苍白,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伏黑甚尔罩着彻后脑的手没有用力,任由彻从他的怀里离开,他抬头,额发滑落,露出的眸中冷光闪烁。
“啧,让他死得太干脆了。”
他把彻放下,低头询问道:“还能走吗?”
彻抬头,哽咽问:“走?去哪里?”
宽大的手掌摩擦着滑嫩的脸颊,将泪水悉数抹去,低沉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去看看跟你父母的死亡有没有关系。”
捏住对方要粗上许多的的手腕,感受这他不断跳动的脉搏,彻不知为何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扭头道:“——那边有警察……”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放得有多软,扭头瞥眼的时候,基本上是敞开了柔软的怀抱,等待人拥上去。绵软又高热的触感从肌肤相贴的位置起,往上蔓延,直至人心脏的位置。
伏黑甚尔闻言眉毛一挑,嘴角带了点笑,“不用担心我,我说了,警察抓不到我的。”
因为之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喉咙里很不舒服,又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里莫名其妙,于是抿嘴不再说话,率先朝场馆内走去。
他自己知道,父母的死亡原因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但是他母亲的画作被以一个剽窃成瘾的人冠名,并借此获得了本不属于他的荣誉,这件事他也一定要找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