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应天府衙门。
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进来，给朱漆地板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李修然站在廊下，看着来往匆匆的官员和幕僚。作为一个历史学者，他对这座明朝故都的每一砖一瓦都感到无比亲切。
但此刻的南京，已不复永乐年间的荣光。党争的阴影和满清的威胁，让这座古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东厂的人来了，\"张天志快步走来，压低声音说，\"王德化亲自带队，还带着一群番子四处打探。\"
李修然微微点头。这正是他期待的结果。近来他和郑芝龙的一系列动作——平定海盗、援助林凤、开拓澳门，就是要引起朝廷的注意。
\"他们盯上我们多久了？\"李修然问。
\"从我们在澳门设立商号开始，\"张天志说，\"尤其是最近与卡洛琳娜的合作，更是让他们警觉。\"
李修然露出一丝笑意：\"很好，让他们查。越查越能证明我们的价值。\"
正说着，一个穿着绯红色官服的中年人走来：\"内阁首辅大人请李大人入室。\"
书房中，周延儒正在批阅奏章。这位内阁首辅虽已年过花甲，但双目炯炯有神，举止间仍带着文人的儒雅。
\"你就是那个跟郑芝龙一起平定海盗的李修然？\"周延儒放下毛笔，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听说你不仅通晓西洋之学，更擅长经营之道？\"
\"下官不过略知一二，\"李修然谦逊道，\"主要是借了郑大人的威望。\"
\"哦？\"周延儒意味深长地笑了，\"那说说看，你们这次想要什么？想必不会只为了一个水师千户的官职吧？\"
李修然从容地取出一份奏折：\"请大人过目。\"
这份奏折是他和郑芝龙连夜拟定的，不仅详细记录了他们在东南沿海的建树，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设立海防商务司，统筹沿海贸易和防务。
\"有意思，\"周延儒仔细阅读着，\"你们这是要建立一个新的衙门？而且还要统管海防和商贸？\"
\"正是，\"李修然说，\"目前沿海形势复杂，海盗猖獗，外国商船频繁出入，单靠地方官府已经难以应对。我们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统筹全局。\"
周延儒挑眉：\"朝廷如何信任一个与西洋女海盗勾结的水师？\"
\"大人说的是卡洛琳娜？\"李修然早有准备，\"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利用夷制夷之策？\"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海图前：\"目前在东南沿海，荷兰人野心勃勃，满清的细作四处渗透。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海上力量来制衡他们。卡洛琳娜的海盗联盟，正好可以牵制荷兰人的扩张。\"
周延儒来了兴趣：\"继续说。\"
李修然详细解释了他们的计划：
- 通过海盗同盟控制重要航道
- 利用葡萄牙人的关系打开国际贸易
- 建立海上情报网络监控可疑活动
- 组建专门的海防舰队保护沿海安全
\"最重要的是，\"李修然强调，\"现在满清的细作已经渗透到了沿海各地。他们不仅在收集情报，更在暗中策动海盗袭扰我们的海岸。如果不加强海防，后患无穷。\"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周延儒。作为内阁首辅，他太清楚满清的威胁。崇祯继位以来，北方战事不断，满清的势力越来越大。如果连海上防线也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谈话进行到关键处，一个意外的访客到来：东厂提督王德化。
王德化大步走入书房，身后跟着两名番子。这位东厂提督看起来五十出头，一身便服，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哦？在谈海防的事？\"王德化意味深长地说，\"我倒是收到一些有趣的密报，关于某些人暗中策划......\"
李修然心中一凛。他知道东厂在沿海也布置了眼线，尤其是最近与卡洛琳娜的频繁接触，必定逃不过东厂的耳目。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王德化接下来的话却是对他们的支持：\"据本督所知，满清最近确实在沿海动作频繁。光是去年一年，就查获了十几个满清密谍。如果能有一支可靠的水师，对朝廷来说是好事。\"
这个态度让周延儒也意外。东厂与内阁向来不睦，这次却出奇地同调。
\"王提督，\"周延儒试探着问，\"你觉得他们的建议如何？\"
王德化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最后在一幅《郑和下西洋图》前站定：\"当年郑和七下西洋，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打通海上丝路，展示国威吗？如今天下多事，我们更需要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
他转身看向李修然：\"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据说你们在澳门建立的商号，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经营方式？\"
李修然早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便将他们在澳门的经营模式和盈利方式详细说明。特别强调了如何通过合法贸易增加朝廷税收，如何防止走私漏税。
\"有意思，\"王德化点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朝廷既得了银子，又有了耳目。\"
一个默契很快达成了。周延儒和王德化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开出了条件：
朝廷这边：
- 批准设立海防商务司，直接向内阁负责
- 准许与外国商船进行有限贸易
- 授予特别缉私权和海上巡查权
- 允许组建专门的海防舰队
- 可以在重要港口设立商号
作为交换，李修然需要：
- 定期向朝廷汇报海防情况
- 协助监控沿海可疑活动
- 在必要时支援官军行动
- 确保海上贸易税收按时上缴
- 配合东厂的情报工作
\"还有一件事，\"王德化补充道，\"最近有传言说，满清在辽东集结战船，似乎想要从海上突袭。这事你们要特别留意。\"
李修然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是东厂在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天晚上，一份盖有内阁印信的密令送到了李修然手中。除了之前谈妥的条件外，还特别提到了对付满清水师的事。
\"这份密令，\"张天志看完后说，\"等于给了我们很大的自由度。\"
李修然点头：\"但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朝廷这是在赌一把，赌我们能够守住海上防线。\"
就在他准备离开南京时，王德化派人送来了一个神秘的消息：\"小心应天府尹，他与满清有染。最近有密报说，他暗中资助了一些日本浪人，意图制造混乱。\"
李修然将这个消息告诉卡洛琳娜时，她正在观察从澳门带来的最新海图。
\"这位东厂提督，\"卡洛琳娜放下地图，意味深长地说，\"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他在帮我们，同时也在利用我们。\"
\"在这个时代，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反而成了最可靠的盟友，\"李修然走到窗前，望着南京城的夜色，\"东厂需要我们的海上力量，我们也需要他们在朝中的支持。\"
\"那应天府尹的事......\"
\"先不用动他，\"李修然说，\"让他以为自己的身份还没暴露。通过他，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出更多满清的暗桩。\"
就在这时，张天志带来了两个重要消息：
- 郑成功突然现身在泉州，正在秘密会见一些日本浪人
- 满清派来的使团已经抵达北京，声称要谈判互市贸易的事
\"郑成功这是要干什么？\"卡洛琳娜问道。
李修然回忆起历史上关于郑成功的记载：\"他可能已经看出了什么。作为一个半日本血统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日本浪人的价值。\"
\"你是说......\"
\"没错，他在组建自己的力量。\"李修然说，\"这孩子比他父亲要有远见。他知道，在这个乱世，光靠朝廷的任命是不够的。\"
返回福建的路上，李修然一行走走停停，暗中观察沿途的情况。他们发现，满清的触角已经伸得比想象中还要深：
- 扬州盐商中有人在秘密囤积军需物资
- 苏州的丝绸商人中混入了不少北方口音的人
- 杭州有人在收购造船工匠的图纸
- 镇江的粮商在大量收购海船
\"看来朝廷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李修然对卡洛琳娜说，\"满清的使团到北京，表面上是谈互市，实际上是在为他们的海上行动打掩护。\"
\"我们要不要......\"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李修然说，\"让我们先完成海防商务司的布置。等各个港口的力量都就位了，再来处理这些暗桩。\"
而此时的应天府衙门内，府尹正在秘密会见一个身着商人打扮的人。那人的满语口音几不可察，但眼神中的冷酷却掩饰不住。
\"李修然已经得到了朝廷的密令，\"府尹低声说，\"海防商务司很快就要成立了。\"
\"不必担心，\"满清密使冷笑道，\"等我们的水师集结完毕，区区一个商务司，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衙门对面的茶馆里，一个东厂番子正在悄悄记录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在泉州的一座偏僻庙宇中，郑成功正在与几个日本浪人首领密谈。桌上摊开的是一份详细的台湾地图，而墙上挂着的，赫然是李修然他们在澳门升起的那面双子星旗。
\"有意思，\"一个浪人首领说，\"看来连郑家都要考虑新的出路了。\"
郑成功望着墙上的旗帜，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不是出路，这是机会。一个改变天下的机会。\"
就这样，一场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大棋局，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悄然展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