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的手实在是有些酸。后头的人便都识趣的举着许愿的相机与她自拍。
姜天乖巧的站在树下，看着面前尚还乌黑一片的胶片。
片刻后，默默抬脚回了班级。
终于从众人簇拥中逃脱的许愿，却又被人喊住。
“许愿。”
“嗯？”她疑惑的转头，看见了抬脚朝她而来的——
宋时序？
“你怎么回学校了？”许愿诧异。
“听说拍照，回来看看，待会就走了。”
宋时序说着，又指了指后头：“他们想让你帮忙拍一张，可以吗？”
许愿见宋时序这个风云人物竟然对她难得的有所求，立马应了下来。
蒋书禾，陈珺瑶，叶辞淮，宋时序。
四人站定。
清脆的快门声落下，许愿给他们看了照片，得到了肯定转身就打算离开。
差不多走远了，却听到了宋时序清冷的声音：“我们两两合照，留个纪念吧。”
叶辞淮一愣，随即点头：“好啊。”
操场上如今挤满了高二的人，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的动静。
许愿没过多逗留，快步回了班级。
她要休息。她好困。
只有一人打工的成就完成了。
推开班级紧闭的门，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姜天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许愿回到位子上坐下，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姜天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
姜天一愣，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写信。”
“写信？”许愿很是诧异的看了看他中的笔，确实是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纸上有很多涂改的痕迹，她看不清之前姜天都写了什么。
“你要写给谁？”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姜天的脸诡异的红了起来，他抿着唇，握着笔写字的动作都顿住，许久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见他不愿意告知，许愿也没多问。
重新转过身，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就闭上了眼睛。
许久过后，姜天才似乎终于写好了那信。
大片大片黑笔的涂改。依稀能看清那些地方先前想要写的句子。
【亲爱……】
【我今天……】
【你还好吗……】
【今天太阳真大……】
【你那边热吗……】
最终，只留下了寥寥两句。
【小秋，我想你了。我有听你话，你想我吗？】
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细细的折好，放进了牛皮信封里。
与信纸一起的，还有一片干净的，如巴掌般大小，完整的嫩绿色银杏叶。
以及一张两人合照的拍立得胶片。
落款处，画着一个q版的生姜。
他熟练的贴上邮票，写上邮编，小心翼翼的将其放进了书包深处。
临清市。
乔意站在IcU的病房外，双手插在兜里，一言不发。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的声音透着寒意。
“她不让我们说，她说我们要是告诉你了，她就不治了……”乔保国坐在病房外，痛苦的双手抱头，上次相见时还乌黑茂密的头发，如今已经两鬓斑白。
机械富有节奏的声音从病房内滴滴答答的传来。
“我的配型结果出来了吗？”
听到乔意的声音，乔保国最终摇了摇头：“没配上，我们都配型不成功。”
空气诡异的沉默下来。
医院的走廊里时不时就能听到家属悲痛的哀嚎与低声下气的恳求。
乔意从玻璃那错开眼，抬脚离开：“我去走走。”
乔保国没有阻拦。
乔意沉默的走着，岔口处，他听到了妇女跪地磕头的哀嚎，听到了患者不甘的怒吼，他听到了这里一切渴望活下去的声音。
脚步停顿下来，他侧眸深深的看了看，又继续朝外走去。
踏入封闭着的楼道，里头有成年的男人手握报告单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有人着急忙慌的打电话借钱，他默默的向上走，直到一处较为安静的角落。
“砰！”
拳头用力的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乔意的牙齿死死的咬着，他额头紧贴着墙壁，身侧的拳头抬起，一下又一下发泄似的捶打着。
疼痛无法唤醒他此刻沉重的内心。
恶毒的病魔此刻在肆虐着他亲生妹妹的身体。
为什么。
凭什么。
乔珠才四岁，医生却告诉他只剩下三个月。
“妈的……操，操！”
曾经一声声甜腻的‘哥哥’，那兴奋朝他张开的双臂的小人。
如今却瘦骨嶙峋的躺在那病床上。
变成了那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的患者。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种羁绊叫做血缘。
泪水砸在地上，乔意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庞已经湿润了。
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他。
沈惠已经晕倒了，乔保国还要操持公司。
能守着乔珠的只有他了。
可是自己的公司也才起步，所有事情才初见起色，为什么……
乔意觉得漫天的海水要把他淹没了。
喘不上来的气，稳不下的心。
他该怎么做。
他到底该怎么做。
他才十七岁。
兜里的手机始终震动着，乔意的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墙面，许久之后，才缓缓退开一步，拿出了手机。
看见屏幕上的备注时，他显然颤了一下
直到电话挂断，又再度亮起。
乔意才终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笑着接了起来：“喂？怎么啦？”
“想你了。”许愿闷闷的声音透过电话那头传来，还带着点困意，“我跟你说，今天拍照可给我累的不行，手都酸了。”
乔意坐在台阶上，勾起一抹笑容：“辛苦我们许大摄影师啦。”
“你在临清做什么？还没忙好吗？”
乔意一愣，顿了片刻，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很快就忙完了，别担心。”
“我好久没看看你了，我们视频好不好？”
“现在……现在不行。”乔意抹去眼角剩余的湿润，无奈的开口。
许愿缓缓的坐直了身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等等。”
乔意一愣，电话却被猛地挂断。
随即便是一个视频通话闪了出来。
乔意手一抖，猛地挂断。
许愿的信息迅速的弹了出来：“接电话。”
面对再次弹出的视频通话，乔意犹豫了许久，还是按下了接听。
许愿担忧的脸霎时露了出来。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乔意泛红的眼眶。
二人双双沉默下来，久到以为是网卡了。
许愿的声音才缓缓的传来。
“你还好吗？”
乔意的身子顿时僵住，回过神来的瞬间，他猛地把手机的摄像头朝向地面，自己则抬头抿着唇望向天花板。
他在微不可察的颤抖。
乔意的舌尖顶了顶腮帮，抿着唇，努力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他不断的大口呼吸着。
好委屈。
他突然就好想哭好想哭……
“乔意，看着我。告诉我怎么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