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此刻,那个银发的魔鬼正把她抵在光明殿冰凉的墙壁上,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子,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想起我了吗?”
他眼中的墨绿色,此刻晦暗不明,几乎成为漆黑。
肖闲垂眸,看着渐渐消失的幻境,道了一声:“修安。”
这个名字响在几乎凝滞的空气中,像是突然在黏稠的胶水中劈下一把尖刃。空气也像因此,渐渐恢复了流动。
“光明神贵人多忘事,”魔鬼没有反对这个称呼,静静地看着她:“没想到还记得这个名字。”
眉眼间的当年的狠戾消失了不少,现在看上去挺和善的,如果别总是挂着这种要笑不笑,阴阳怪气的表情。
肖闲抬眼打量了一会儿,冷淡道:“如果你找过来只为了这些过往伤痛,我建议你出门右转去月神殿,她擅长治疗这些。”
客气、直白、冷淡。与其说像对待一位不熟的故人,不如说是对待一个不愿纠缠的麻烦。
“你也如愿以偿的出去了,我们两清。”
修安就看着当初那个看上去跳脱吵闹的女子平淡地说着这般话,清冷昳丽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是天道代理人、七神之首光明之神。
“两清?”
他将手指抵上光明神的嘴角,往上面提了一下弧度,下一刻,他如愿以偿看见那个始终没什么表情的神明,终于动了。
指尖爆开尖锐的疼痛,但修安却毫不在意,滴落的血被他抹在那人嘴角,素白的肌肤染上一抹惊心动魄血红,牵起一个古怪的微笑。
“那可不行,毕竟我曾经答应过一个魔头,要帮她报仇。”
“替她杀了流放她的天道代理人,”修安把剩下两个字磨在唇齿间,微笑道:“肖闲。对吗?”
下一刻,光明神面无表情地擦掉嘴角画上的笑,扯起嘴角,然后一拳打向面前的人。
“我告诉你别来送死。”她眉眼间带着不耐烦与冰冷的杀意,黑色的瞳孔几乎要成为一枚锋利的尖刃:“我能让你出来,还能把你送进去。”
这个魔鬼的存在,正是不断在嘲讽自己当初的心慈手软。
她用那副躯壳锁了他所有的七罪之力,然后一一剪去他所有的爪牙利齿,发现巨树上的暗质依然存在,便排除了这个人的嫌疑。
即使这样,他一个丧失所有能力的废物,还能在一百年间修炼到如今的程度。
——在幻灵界还没有灵气的情况下。
而这边魔鬼挨了一拳后,没有动怒,只是舔去嘴角的血,歪了歪头:“抱歉。”他话中却没有一点歉意:“冒犯了。”
肖闲手中光元素法术暴涨,她说:“正好我也想说,冒犯了,打一架吧。”
下一刻,光明神的神相直接出现,六翼金冠、光辉沐身。眸中的赤金重的惊心。
她已经把周围都给封锁了,今天就算打了个天崩地裂,对外界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还是后悔心慈手软了,只能测出他的实力后,再斟酌如何处置。
……
修安虽然修炼的不错,但还是远远比不过肖闲越来越恐怖的招数,他飞身闪避,锋利的光刃擦着他的脸过去,留下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
肖闲甩了甩沾染到指尖上的血珠,神色冷淡,剑上光芒暴涨,瞬息之间横在了修安脖颈上:“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而修安只是挑了下眉,神态自若地上前,甚至还抬了一下头,看样子更像主动迎上锋刃。
“殿下可以试试。”他无视血流如注的脖颈,竟然还作势进一步上前。
“猜猜看,我会不会死在你手上。”
含笑的音调,漫不经心地神情,还有……渐渐愈合的伤口。
“七罪是万恶之源,换句话说,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心怀罪恶,我就可以永生不灭。”他苍白的手指握住剑尖,撒下如雨般的血来,在地上开起一朵又一朵的凄艳红花。
终于,越来越多的血终于染上了那从来干净圣洁的剑,金与红交融,纠缠不休。
肖闲皱了下眉,她的曜日神剑上爆发出灼目的光芒,很快就把沾上的血烧了个干净。
修安只是遗憾般地“啧”了一声,似乎肖闲这种避如蛇蝎的样子让他有些不满。
而由于他的不放手,金光很快引渡到自己手上,臂上,然后蔓延至全身。
这个人在光中血肉模糊,但竟然还能依稀看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种似笑非笑,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似的。
疯子!
肖闲心中难得涌上一种荒谬之感,她说:“你究竟来干什么,受虐挨打吗?化了个形你还把脑子弄神经了?”
她只觉得很无聊,心说当初放你出去没想着让你立刻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但你也不能修炼一百年越来越疯癫。
她突然没了什么兴趣,转身就想走。
结果下一刻,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掐住了她的下颌,生生掰转过来,强制地让她抬起头,对上那双寒凉的墨绿。
“告诉你那畏畏缩缩不敢露面的主子。”他看着肖闲的眼睛流露出冰冷,森寒道:“你的宿敌从地狱里爬回来杀你了。”
这么久了,别说天道,连天道走狗的实力都没有试探出来。
还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
他想,对这个天道代理人的耐心,似乎过于多了。
是那道劈开黑暗,降临在地狱里光的影响吗?
他看着那个违背天道之令,擅自将他放出的神明,眼中似乎翻腾着一些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最后,还是无视了刺骨灼心的炽痛,将沾血的手,盖上了她那双干净圣洁的眼睛。
“别看。”修安淡淡道:“不疼。”
然后他终于将早已准备好的致命一击,贯穿了她的心脏。
“被你刚才的光杀死一千次,那我不贪心……”他说:“杀你一次,两清。”
喷溅出来的血沾湿了他的手指。
而魔鬼将手上溅上的神明之血慢慢舔净,混着自己血肉一起吞了下去。喉结滚动,苍白的脖颈吞的极为享受。
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欲望。天道走狗该死,但他渴望将她的血和她避之不及的“污秽”搅和在一起。
两清,又这么混乱地纠缠。
最污秽的魔鬼和最圣洁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