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甯这一跪,不由分说的把责往自己身上一揽,老太太在一旁看着瞌睡都醒了。
老太太给管家岳钟使了个眼色,岳钟心领神会,立马转身准备去找三个软垫过来。
果然下一瞬,萧老爷子冲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厉声冷道:“你们两个杵着干什么,给我跪下!”
萧景庭也不说什么,他随手脱了自己的大衣,在傅如甯跟前弯下腰,深邃的视线落与她对望。
傅如甯看不懂他这操作,干么呢这是?
萧景庭淡淡开腔:“挪一下。”
男人将衣服垫在傅如甯的膝盖下方。
傅如甯有些无语。
来的时候不是说好配合她一起演苦情剧?
谁让他在这演言情剧!
但膝盖下方垫上这件衣服,倒是也没这么难受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萧景庭在她身旁跪下。
他的身形颀长,就算是下跪也丝毫不减他身上的清贵。
萧沁蕊见此,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下。
岳钟找了三个软垫过来,还没靠近,就被老爷子冷眼瞪了回去。
萧沁蕊哪里受过这种气,这地板上又冷又硬的,她跪了还没到三分钟,就哪哪都不舒服了。
她把求救的眼光转向自己母亲,可翁毓清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萧老爷子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虽然现在萧家生意上的事情已经不是老爷子做主了,但作为家主的威严依旧在这摆着。
“景庭,说说你报警抓你妹妹的理由。”
萧景庭淡淡道:“今天中午,我太太给我送一个U盘,本是用密封袋包装好,放在前台等秘书下去对接,之后我的秘书在萧沁蕊拿到U盘,而里面原本关于项目文件内容的都变了。”
“从监控上来看,萧沁蕊拿走U盘超过十分钟。”
萧沁蕊气急败坏地解释:“谁动你的项目文件了,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不好!”
萧景庭没再说什么,他就是将自己要说的陈述完毕,就不会再和别人废话。
老爷子看了眼大孙子,又看向孙女,问道:“蕊蕊,你拿没拿你大哥的东西?”
萧沁蕊嘴硬地说:“我只是刚好路过,大嫂从来不来公司的,放在前台我想着也不是重要的东西,我就给大哥送过去而已……”
“还有那U盘里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送来之前就被改过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傅如甯听到这话,自然地结过话茬说道:“是啊,所以我说这事都是我的错,我家里有个做保洁的阿姨手脚不太干净,被我撞见过就把她辞退了,可能她怀恨在心吧,就在临走之前动了景庭的东西。”
萧沁蕊赶忙说道:“看吧,我就说和我没关系,你们自己家出的家贼,这怪谁?”
闻言,傅如甯不慌不忙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支录音笔。
她慢慢说道:“我和景庭找过那个保洁了,她求我们不要报警抓她,然后跟我们坦白是有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这么干的,为的就是要让景庭在公司里出丑。”
说着,傅如甯又拿出了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转账记录。
萧沁蕊看到那转账记录的时候神色有些慌。
老太太走过来拿起那张纸眯着老花眼看了看,又给老头子解释:“这是微信,年轻人都用这个聊天的,你不懂吧,这个上面也能转账的,查一查就能知道来源。”
萧老爷子冷哼了声,“我怎么不懂?查了没,谁给她转的账?”
“查了,就是景庭公司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只是……”
说到这,傅如甯停顿了下,目光看向萧沁蕊。
萧老爷子顺势问道:“只是什么?”
傅如甯语气恭敬地回答:“只是那个实习生是蕊蕊的同学,天天和蕊蕊同进同出,所以景庭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只能公事公办,毕竟真的事关集团利益,今天能动景庭的U盘,谁知道下次就会动什么更重要的东西,蕊蕊既然没做过,只要说清楚就好了,毕竟她还小,也只是识人不清。”
萧沁蕊在一边没敢吱声,只是神色里多了不自然。
这事情她原本以为死活赖掉就找不到她身上,那离婚协议被放出来,还以为萧景庭和傅如甯躲一定会闭口不谈,怎么还会拿出来回家大做文章?
只听得傅如甯继而又说道:“我知道萧家最重家和齐心,今天景庭和蕊蕊兄妹闹出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才说要怪就怪我吧。”
翁毓清上前跟着说好话:“爸,这事就到这吧,你看这就是场误会。”
萧老爷子却是挑了挑眉,并未表态。
老爷子看向傅如甯,气定神闲问:“我怎么听说,今天都在议论景庭要离婚的事?”
傅如甯缓缓地深呼吸,终于,戏唱到最后了。
“我之前把一张离婚协议书丢在了垃圾桶里,被那保洁拿去了,应该也就是她把这个东西放到了景庭的项目文件里,好让景庭当众下面子。”
萧老爷子惊讶道:“好好地为什么要把离婚协议弄出来?”
傅如甯垂下眼眸,眼底笼上一层朦胧雾气,眼睛说红就红了。
她的语气里染着哀伤,“我和景庭结婚三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可能我就是孩子缘分浅薄,总觉得对不起景庭。”
“还有阿姨给我送的那些调理身体的药,我喝了就吐,我也想赶紧把身体调养好给景庭添个一儿半女的,可就是自己不争气……”
“我就想着和景庭把婚离了吧,可景庭不同意,离婚协议书上他也没肯签字,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谁知道会被不安好心的人拿去做文章。”
傅如甯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感,泫然欲泣。
老太太听到了关键词,顿时站起来问:“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可别乱喝啊。”
傅如甯微微抿唇,朝着翁毓清的方向看了眼,没说话。
老太太皱眉,质问道:“你给甯甯送的什么药?”
翁毓清没想到这矛头好端端的怎么就引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解释:“妈,就是些调理身体帮助怀孕的药啊,我姐妹家的儿媳妇也一直怀不上,喝了三个月就怀上了。”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清楚:“药方呢?把药方给我,我拿去问清楚。”
“这……这都是代煎好拿过来的呀,我没有药方啊,要不我改天去给您拿?”
老太太没好语气地训斥道:“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拿进门。”
“哎。”翁毓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讪讪地应下了。
今天这趟子事算是到了最终序幕。
老太太又把傅如甯搀扶起来,安慰道:“孩子的事急不得,以后但凡是萧家的人,谁在后面嚼这个舌根子,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哪能因为这个事就要离婚的?”
傅如甯乖巧地跟在老太太身边,点了点头。
事情到这,已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傅如甯没有直接拆穿是萧沁蕊买通她家的保洁搞事情,那是留了脸,也是给萧家留了体面。
萧老爷子和老太太是什么段位的,哪还能看不明白?
也自然不能让他们吃了亏。
老太太慢悠悠踱着步子,给今晚的这出戏拍板收了尾。
“景庭这事没做错,他在这个位置上就要考虑大局,宁可过也不能漏,但到底还是留了疏漏让人有机可乘,在这跪一小时,反思一下。”
“至于蕊蕊,识人不清交友不慎,差点给你大哥惹出大麻烦来,在这跪到十二点,不到点不许起来。还有,也别去集团实习了,等反思好了,按照你二哥的路子,先去分公司从各个岗位轮上来。”
闻言,傅如甯压住自己的嘴角,可别这时候扬上去。
萧沁蕊哪里吃得了这个苦?
萧家对子女的栽培一向是这样的,没有男尊女卑之分,但要拿实力来说话。
萧景庭就是这么过来的,就连那个二少爷萧砚庭现在还在外面流放着呢。
就萧沁蕊,想一步登天就混进集团里耀武扬威,当她的千金大小姐。
翁毓清脸色难看,她上前给萧沁蕊求情:“妈,这祠堂冷成这样,也没空调也没暖气,给孩子身子骨冻坏了怎么办?蕊蕊又是个女孩子……”
老太太半点情面不讲,手一挥说道:“岳钟,去让厨房煮点姜汤送过来,然后把祠堂门锁上,一小时后让少爷出来,到十二点再让小姐出来,按规矩办事。”
翁毓清见状去扯萧鸿深的胳膊,让他说两句话。
奈何萧鸿深只是喝了口茶,醒了醒神,道:“跪着吧,不跪不长记性。”
翁毓清噎得没说出话来。
萧老爷子走前头,带头走出祠堂,临走时倒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还是把软垫留下了。
傅如甯原本跟在老太太身边,她回头看了眼萧景庭跪在那的身影,转头低声对老太太说:“奶奶,您先回吧,我在这陪陪景庭。”
老太太当然不让,“这地方冷,我们一走这两人肯定没一个跪的,不打紧的。”
傅如甯弯起眉眼,唇边挽起笑容,“没事的,就一会儿。”
说完,她和老太太挥了挥手,转身回到祠堂。
……
祠堂门从外面被锁上。
初春的晚上祠堂里就冷的跟冰窖似的。
萧景庭见傅如甯回来,微微蹙起眉,语气不善:“你回来做什么?”
傅如甯把地上他的大衣捡起来裹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回来做什么,当然是来嘲笑萧沁蕊的。
怎么,还能真是回来陪他的?
萧沁蕊眼见人都走了,她便自己站了起来,膝盖都麻了,差点一下没站稳,她朝着傅如甯翻了个白眼。
这地方真的是冻死了。
傅如甯自然也不会理她,而是绕着祠堂里转了一圈。
片刻后,就见她不知道从哪儿搬出来一个取暖器,她给取暖器插上电,瞬间热风呼呼地吹起来。
接着,傅如甯又搬了张椅子过来,她笑嘻嘻地看着萧景庭,向他伸出手。
“老公,来,我们坐着取会儿暖,免得有些人小姑娘家家的天天盯着我们夫妻这点事情,也不害臊。”
萧景庭看着这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记忆中在他十五岁那年,她也是这样把手伸到他面前。
女孩的手指修长白皙,她的手心柔软温和,没有分毫的茧,和他枯瘦满是老茧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时他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就近乎落荒而逃般松开了。
最终,萧景庭没握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傅如甯也没说什么。
冷冰冰的祠堂里,有取暖器的地方和没有的地方天差地别。
一边如沐春风,一边冻死在倒春寒里。
傅如甯还时不时地调整角度,防止某些人过来蹭暖。
萧沁蕊气的半死,最后自己去里面找了个稍微暖和点的角落待着。
大堂里就只余下萧景庭和傅如甯两个人。
傅如甯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心累的一晚上终于要过去了。
她身上裹着男人的衣服,于是好心让他在取暖器前坐着。
两人并排坐着,灯光从后方打过来,将他们的影子亲密的纠缠在一起。
然而嘴上说的话却是冷冰冰的交易——
傅如甯低声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萧景庭,我帮你演完了,你也帮我演一场好不好?”
男人低声轻嘲:“你不进演艺圈屈才了。”
“谢谢夸奖。”
傅如甯微微叹了口气,这偌大的萧家,也只有萧景庭是她并肩作战的人。
不帮他又能帮谁呢?
比起一个人回去住在萧家的卧室里,她还是宁愿选择在这里陪着萧景庭。
这种人心隔着肚皮互相猜忌提防的日子,她就算是装,也很难装出喜欢来。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