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长办公室
“哎,都是什么事啊。”
快到年底了,吴场长正在纸上计算今年他们养殖场的收益。
其实会计今早就把账目给报了上来,吴场长直接翻到账本最后一页看结果。
很不幸,跟他期盼的略有结余,简直是南辕北辙。
那一串红鸭蛋看的他头疼。
不信邪,
他得自己重新再算一遍,忙忙活活一整年,不说挣多少吧,总不能赔钱啊!
打着掉漆的木头算盘,算了两个小时,
“年底正式工一共得发五百七,过节费补贴一百二,临时工得发二百四,场里账上还剩一千四……”
还得把这个月的草料钱算进去,过完年有一批牛羊又该打针了,食堂也得结算一下,到处都要钱。
一长串的数字加加减减
吴场长再次得到了一串鸭蛋,
跟会计算的分毫不差,他们养殖场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结果还负六百二十块!
吴场长烦躁的将算盘推到桌子角落,不想看他算出来的数据。
他已经能想到年底去县里开会,领导对他们养殖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去年场里也亏损,但就亏了三百块,
今年是咋回事?账面亏空六百多块!他真没贪污啊!
这钱它就自己不见了。
“这么大个场子,咋就不挣钱呢?”
心情烦躁,吴场长拉开抽屉,用算账的废纸给自己卷了根旱烟,徐徐燃起的烟雾暂时带走了他的烦恼。
“咚,咚,”
真没眼力劲,这谁啊,不知道他今天郁闷吗。
“场长,我老王,有客人找您。”
哪来的客人?
吴场长掐灭手里还剩一半的香烟,放下担在一旁马扎上的脚,重新端正坐姿,喊人进来
“谁啊?进来吧。”
听见场长喊人,老王推开木门招呼叶临一行人进屋。
“来来,叶老板您先请。”
“谢谢,麻烦您了。”
“哎,小事小事,您跟山小子是兄弟,咱都自己人哈哈。”
场长在屋里听门卫老王跟外面的人说话,好像还挺熟络。
山小子?
他们场里好像是有个临时工叫山什么,听说隔壁村来了个香江富商,是这小子的亲戚。
正想着,吴场长终于看清了老王身后的来人。
嚯,
这气度,这打扮,一看就是香江大老板,说是老百姓都没人信,贵气压根盖不住。
吴场长也不好再摆架子,起身从桌子后绕出来,快步走上前,主动伸手问好
“欢迎欢迎,咱们场可好久没来贵客了,都请坐。”
叶临从一进门就忍不住皱眉,他气管有些难受,屋里有烟草的气味,没开窗,味道挺浓郁。
显然这位吴场长刚刚吞云吐雾了一番。
与吴场长握手后,叶临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站回靠近门口的位置。
“天色不早了,不如麻烦吴场长带我们去场里转一圈?咱们边走边聊,省的耽误您下班。”
吴场长心想也是,来养殖场不就是聊聊牛羊猪什么的,坐屋里说不如实际去看看,大家都省时间。
再说,他还没想出来养殖场跟这位香江富商有什么可聊的?
总不能是因为一个前儿媳吧?
边走边聊,探探口风。
“不麻烦,这有什么,那咱们现在先去看羊,羊圈离这边近。”
“好,我们听吴场长安排。”
等一行人再次出现在养殖场的大院里,院子里这会冒出来不少人,听到信的工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讨论这位香江资本家
“香江人原来长这样,可真俊呦。”
“你没见他开来的那辆车,那才叫俊嘞,我去省城出差都没见过那种车。”
“真的?车在哪呢的,俺咋没见着?”
“就在大门口,长的老长了,在里头指不定都能睡觉。”
“别说那车了,你们说资本家来咱场里干啥嘞?会不会给咱发钱来了?山小子呢,这不是他亲戚吗?”
“对啊,山小子咋不见了?”
班礼紧紧跟在叶阳后面,七拐八拐的来到养殖场偏僻的后院,路越走越偏,除了时不时牛圈里有牛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这里再没有一丝声响。
和热闹的办公区仿佛是两个世界。
四周越是安静,
班礼觉得自己的耳朵越是发鸣。
心脏快的像要冲出胸膛,扑通扑通的心脏勃动声,不停的敲打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
“到了。”
什么,这么快他们就到了吗?
可他还没做好准备,他该怎么面对哥哥,这位姓班的康桥高材生会是他哥吗?如果不是怎么办?
如果是又该怎么办?
不等班礼做出反应,
着急见老婆的叶阳早就窜进草棚了。
“小薇我来了,给你们带了点心,让大家都尝尝。”
白薇正蹲在地上计算班尘给她出的函数题。
最近为了做题,她从草棚的角落开垦了一块泥地,找了根小树枝写写画画倒也省纸。
不过今天叶阳怎么回来这么快?她还以为得天黑才能赶回来呢。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家里买点心了?”
叶阳拿出一包猪油大米糕打算给大家分着吃,剩下一包芝麻桃酥是专门给班尘的。
“来,你先吃,这是小临朋友买来家里的,我看挺多就拿了两包。”
白薇咬了口大米糕,猪油和大米的香气充斥着口腔,好吃的掉舌头。
叶阳笑眯眯的看着她吃。
吃完一口大米糕,白薇才想起刚才叶阳说的朋友,好奇问了句
“叶临的朋友来家里了?”
“是啊,我还带了个,哎?人呐?”
叶阳这才发现班礼没跟上来,又看向东边的草堆,那位班先生不在,姜伯也不在。
“小薇,班先生去哪里了?”
白薇以为叶阳要给班尘送点心,想了想说
“这个点他们俩应该是去扫猪圈,我待会也该去了,你先回家吧。”
去干活了?那这可怎么办,他把人都带来了。
叶阳正想去跟班礼说一声,站起来后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小薇,你知道班先生叫什么名吗?”
“听姜伯说叫班尘,怎么了?”
“老天!”
叶阳拔腿就往跑,老天爷,这班先生还真是小临朋友的哥哥,他得赶紧给班礼说一声去。
刚跑出草棚,叶阳猛的刹车,他出来晚了,人家兄弟俩已经碰头了。
半分钟前
班礼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给自己打气,
没事,他哥一定过的还可以,等叶子跟场里谈完,把他哥弄下河村去,他们哥俩回香江还远吗。
先去看看这人是不是他哥,这草棚说不定外面破,里面还可以。
对,走。
刚迈出一步,后面不知道在哪传来说话声。
“咱爷俩自从小白来了才过上几天舒坦日子,今天不知道能蹭到什么吃的?”
接着一个冷淡的男声响起
“出息,什么都吃,不保护你那公鸭嗓了。”
“哎哎,我那叫男高音,你懂个屁啊。”
“呵,你唱的那东西还没牛放的屁响。”
有些苍老的声音仿佛被激怒了,听起来有些跳脚
“姓班的!我告诉你,虽然咱们身处牛棚,那也不能放弃艺术追求,知不知道你现在很粗鲁!屁这种词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倒是说话啊?哎,前面哪来的小孩?”
姜老头正讨伐着班礼,见他突然定住不走了,以为前面有什么情况。
往正前方一看,好家伙,这是哪里来的少爷?
又是被革委会抓来改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