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海潮般，缓慢流逝。
姜忘忧来找她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如此依赖沈絮，在家时总是念叨着她有多厉害。得空了，就要去找沈絮练剑。
虽说总明里暗里想要沈絮做他的师父，但终究是没能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握的不安，再加上沈絮眼神中也许带着的压迫感，他说话时竟然有点心虚：“忘情年纪还是太小，若是你没有收徒的意思，不如还是少与他接触，让他能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并不是我让令公子选择了剑修，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这样总归是不好……”他家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总不能天天黏在她的身边，这也不像样子啊。
沈絮慢悠悠喝着茶，气定神闲道：“那就同你公子自己说去。”
当然，回去之后的沟通自然是失败了。
姜忘情来找她，已经是三日后。她本还在扫着落叶，却因突发的骨骼阵痛和疲惫坐在半山腰的亭子休息。她寻过桃花岛所有角落，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甚至也没有弟子看守的地方。这让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当时的推论是否正确？
还是说，只有进入桃花源内部，才有可能找到些线索。
【宿主，这都多久了还没进展，该不会咱们只能被困在桃花岛了吧？】
沈絮心态极好：“本来想要恢复就希望渺茫，急不得，尽力而为就好。”
【我看这任务是完不成了，唉，还想着这任务能多给点经验值和能量呢。】
她正在闭目歇息，感觉到身边有谁过来了。
睁眼看去，是姜忘情蹲在她身侧，用愁眉不展的委屈神色发呆。从她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对方乌黑的发顶，低马尾上还有红黑色交替的发带，顺着衣服消失在视野里。
还有耳朵上做工精细的金饰。
他好半天没开口说话，所以沈絮也没说话。
“你是不是讨厌我，你不收我当徒弟，混蛋老爹也不让我来找你。”他闷闷开口，蹲在地上心疼的把自己环抱起来，“我真的好伤心啊，难过的睡不着觉。”
“是不是没吃东西饿的？”
听到沈絮恶劣的发言，姜忘情先是愣住，似乎没想到她会语出伤人。然后他把自己的头埋进膝盖，身体一耸一耸的，却愣是没发出声音。
但看他越抖越厉害的身体，应该是哭的非常伤心。
但沈絮却心情舒畅起来，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她暗自反思了自己，组织好语言才开口：“为什么非要当我徒弟？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
“有什么好的？没名没分的……”
好半天，带着哭腔的声音才传出来，还有吸鼻子的声音。
“小孩，不要乱用词。”沈絮现在确实也闲着，所以枕着亭子的立柱慢悠悠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奇过我的过往，但在我的记忆当中，好像没有让我省心的徒弟。所以当我的徒弟有什么好？”
姜忘情微微抬起头，语气还有点别扭：“你收过很多徒弟吗？”
三个算多吗？外加上仙凡边界那个孩子和他，加起来她算是带过五个孩子了，真是修仙界的幼儿园园长啊……
而且还是个育儿失败的幼儿园园长。
但这些话她还是不打算说给姜忘情听，这孩子被桃花岛的风气影响，从小到大没接触过什么阴谋诡计，长得天真直率，跟她不一样。
她有些珍惜这稀奇的性格，就像是在宝物匣中被好好保护的珍宝，舍不得让他受到影响，破坏。
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也许在修真界不是，但在这桃花岛当中，他确实不需要知道太多，这样的他会对这个世界抱有最纯粹的期盼。
对原主来说，这是莫大的幸福。她身死的时候，除去释然，解脱，对修真界的担忧之外，最大的痛苦还是费解。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的徒弟，化为了尖锐的利刃，刺向她。原主不理解的事情，沈絮倒是略懂，这一切起源于私欲。
虽然不知道暮雨的动机，不过结合最后那个眼神来看，他或许是带着目的杀掉原主，最后却唤醒了内心残存的良知。
而她的徒弟，更多的是不满，想要从她这获得更多的关注，可能是原主给予的爱不够，加上林夕颜这魔族的某些影响，让他们走偏了方向。
“不算多，而现在的我，也已经没有徒弟了。”沈絮摊开手。
“那你就收下我，我肯定是省心的徒弟。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师父，你就可以单独教授我，也不用做杂活了！”
“我杂活干的挺好的，不打算不做。”
姜忘情噎住。
“那……那你还可以拥有桃花岛的一切特权，你可以随意进入藏书阁，珍宝阁，还可以……到我的家中教我。”
这条件有点意思，沈絮挑眉，还真有点心动。
【千载难逢的机会，宿主答应他！】
“你爹娘能同意吗？”看姜忘忧那样子，似乎很不愿意让宝贝儿子和自己扯上关系，但她也能理解，自己身世成谜，保不齐会产生什么威胁。
姜忘情急切道：“娘会同意的，我也会说服我的爹爹，只要你愿意。”
“可以，但我只能做你的挂名师父，一旦你有了其他师父人选，咱们这关系就不作数。”沈絮提出条件。
姜忘情蹦起来，立马半跪下去：“成交，师父，受徒弟一拜！”
真是迫不及待，生怕她临时反悔。
她伸手去拉他，将他拉起时，他也正好仰起头看着她，瞳中闪闪发亮。这时的半山腰还有积雪，而他的脸比雪要红润些，在雪上添了笔不一般的颜色。
姜忘情也在看她，看她带着浅笑的脸，与初见时的冷若冰霜不同，有温度的脸。
“既然受了你这声师父，那么我也会尽我所能教授你。不过对练这方面，你只能去找其他弟子，记住了，要挑战比你厉害许多的，再以他为目标，最后超过他。”
“知道了，我会的。”姜忘情乖乖点头。
沈絮扬起手，半透明如同水晶的长剑缓缓浮现，在她手中震动着：“这是我的本命剑，叫做不言。我现在将它暂时交给你，但它极其叛逆，你需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认可你。”
“本命剑？师父，真的可以吗？”姜忘情愣了愣，有些不敢伸出手。
沈絮只是摇头，把他的手牵起，将剑引入他的手中：“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不言，他愿不愿意。”
刚放到姜忘情的手中，不言就想要溜走。好在姜忘情眼疾手快，死死把他拉住。
不言东跑西跑，也带着姜忘情踉踉跄跄跟着它到处乱跑。为了不让它溜走，姜忘情把剑抱在怀里，却没想到不言直接带着他飞起来，在半空中撞来撞去。
“不言，分寸。”
只是淡淡的话，不言收敛了不少，却依然不愿意呆在姜忘情的怀里。只是一个不留神，它就像是泥鳅似的滑走，待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师父，我该怎么办？”
“那便开始制定修炼计划吧，上午用来练基础剑式，你的剑法密卷都给我看看。下午跳木桩，锻炼平衡力，如果掌握的好，就可以在木桩上练习剑法。晚上修炼，你的修为如何？”
“筑基后期。”
“不错。”他如今三十几岁，修仙者生长缓慢，在修仙界还是幼年时期，却已经有这样的修为，同她当年还有点像。
“既然已在山上，那不如再加上耐力训练。你把衣服脱了，绕着这山先跑两圈。”
姜忘情护住自己的衣服：“脱……脱衣服吗？”
“扭捏什么，又不是不给你留里衣，脱了。”
“知道了……”小孩脸皮薄，仅仅是脱了外衣，就好像被扒光似的，脸侧烧红烧红的。他扭捏着，把衣服递给沈絮，就掉头去跑了。
等到看不见姜忘情的背影，沈絮才吐出一口气，脱力地坐在亭内长椅上。她的后遗症可不少，即使死不了，那些破碎的筋脉，唬人的内伤，却日日都在抗议。
即便是忍痛能力强，她也难免有这种虚弱的时刻。
明日就去拜访藏书阁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