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放榜之日,两人不紧不慢地去看榜,然而在路上就有声音从一男子口中传出:“本次‘会员’名为许观,不知何许人也,此前我竟对他丝毫不知。”。
听到此话,陈明心中感叹,果然是“天道酬勤”,在他看来,许观能拔得头筹,实属应当。
为避免引起轰动,他只是抬起胳膊轻轻碰了碰许观,以示恭喜,许观会意,微微一笑。
只听那男子身旁之人开口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许观是扬州乡试的‘解元’,少时便有才名,传其有过目不忘之能,但凡他读过的诗歌或文章,都能复述出大意。”。
陈明早已料到许观乡试排名靠前,只是未想到其竟是扬州乡试第一名,如今已算是连中两元了。
至于说许观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与他相处多日的陈明最清楚不过,那纯粹是胡扯。世人就是这样,不如对方时,往往看不到人家的努力,只归咎于天资不及。
听到这里,两人不再多留,加快脚步赶往放榜之地。
此刻,出榜已有一段时间,可到了目的地,发现前方还是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才挤到近前,陈明眯眼细看,除了榜首许观,前五名他一个都不认识,直到第七名才是个熟人——江渚。
掠过前十,自己赫然在列。
明德十八年春,豫州士子陈明陈伯昭获得会试第十一名。
本次会试一共录取一百五十人,自科举考试成形至今,是录取人数最多的一届。
在虞之前,科举考试更像是一种形式主义的治国之策,它让生活在底层的人看到,自己也可以通过努力读书走上官僚阶级。
之前的农民,起早贪黑地去种地,产出来的粮食交完赋税都不够吃,生活在这样底层的人民只有看到希望,才会选择继续生活下去。
如果看不到希望,被压迫的人就会想方设法地改变现状,这就是官逼民反。
因此,统治阶级才选择通过科举制度加固皇权。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通过这种方法,也选拔出了一些有用的人才,但其录取名额十分之少,一科只录取几十人。
当朝进行扩招,就大大的刺激了普通人的进取之心,都欲以读书为业,以后入朝为官。
三日后的下午,陈王姚琛专门为会试通过的诸“贡士“发起一场宴会,虽言自愿参加,却无人敢擅自缺席。
这场宴会定在金陵城外视野开阔之地,前有远山,旁有沟溪潺潺流水。众人到时已有人备好筵席。
百余人尽皆落座以后,陈王姚琛终于现身了。他身穿华服,头戴金冠,气度非凡。
他一出现,在场的所有士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恭敬地向他行礼。
然而,姚琛却摆摆手,温和地说道:“堂下饮宴,不必多礼,大家都坐下吧!”听到这话,士子们才又重新坐下,但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姚琛。
待众人重新坐定以后,姚琛再次开口道:“诸位以后都是朝廷重臣,今日我特意略备薄酒,以表达对你们的敬意和期望。希望诸君将来能够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解难,共同努力,让我大虞更加强盛。”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了威严和期待。
随后,他又言些激励之语,便让众人自便,自己先行一步。
此地是个好去处,陈王走后,诸君不再压抑自己,开始高谈阔论,仿佛忘记了时间。
夕阳落下,天边弥漫红霞,三月的山林已渐渐恢复生机,枝草渐青,远处的杨树高耸入云,树梢还有一个鸟窝,众人看着这幅情景,都生感慨。
会试第二名沈春林提议,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要求对仗工整,作一篇五言律诗。
许观是会试榜首,理当为先,他走到溪上木桥,看向远处山林,随后吟道:“日暮碧云净,余霞天际红。村烟远近里,山色有无中。古树斜阳暗,孤峰淡月蒙。门开一涧曲,星影落桥东。”。
此诗一出,直接就断了其他人开口的念想。
陈明想到或许会流传百世,赶忙开口道:“尚宾,快给此诗起个名字吧。”。
许观略作思索,执笔写下“溪上远眺”。
待完成此诗,许观不顾他人恭维,开口道:“伯昭,你也作一首吧。”,众人听到此话也将头转向他。
陈明面色平和,道:“愿以诗明志,作《忆杜甫》诗一首。”。
其言曰:“青枝接红霞,栖鸟俯流云。倚杖茅屋外,心怀天下人。”。
许观忍不住开口赞道:“吾等只言写景,独伯昭想要明志,杜少陵深居陋室,却忧国忧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众人见他如此夸耀,也出声附和。陈明对此自不会当真,态度谦逊。
回到席上,江渚道:“中奉大夫揭傒斯透露,殿试拟录取一百二十人。”。
许观接话:“也就是说吾等之中,有三十人会名落孙山。”。
陈明先是若有深意地看了江渚一眼,又拉了拉许观示意他不要说话。
可惜为时已晚,席位上已有一人说道:“别人或许还担忧此事,许兄连中两元,落榜之人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否则就是……”。
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人打断:“蠢货,自己在这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为何要扯上别人?”。
李万青说话被人打断已是不悦,又遭人训斥,立马发作:“我与许兄讲话,干你何事,你是脑子被门挤了吗?冲着我便咬,不就是做了一首破诗吗?难不成三两句吹嘘你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吗?”。
陈明听他如此说话,捋捋袖子作势就要打他,却被人拦下,这场酒宴终因此散场。
陈王府,听到下属汇报的姚琛呵呵一笑,道:“也不知道这人是真鲁莽还是真聪明。”。
回到住处的许观不明所以,问陈明为何如此。
陈明脸上早已没了怒气,平静地道:明德六年,朝廷对科举选拔的人才不满意,陛下龙颜大怒,才取消了科举。之后过了十年,方才重启,吾等不在朝堂,不知陛下对于科考的态度究竟如何,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几日后的殿试,他势必会不拘一格,遴选人才。如此之下,许兄可有必中的把握?”。
许观听到此时,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缓缓道:“未有。”
“许兄若是中了还好,可万一没中,那李万青之语如果传到有心人耳中,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好下场吗?这不是在打陛下的脸,骂朝廷昏庸,不识人才?到时候许兄觉得自己可以摘得干净吗?”,陈明继续道。
听到此话,许观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你平日里温文尔雅,今日却变得如此荒蛮无礼,还好有你在,伯昭,否则今日就要酿成大祸。”。
见此,陈明改为安抚他:“也是我太过谨慎,那李万青说的也没错,若是朝政真的清明,许兄此次殿试是必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