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宁冽汐明显惊讶,身体僵了一下,慢慢靠回椅背:“这世间还真有魔族,我就说你这身气息不像绝莲哥哥的温和干净。”转过头,冲着水寒调笑:“欸,你们当初干脆直接了当的告诉那老皇帝,魔族真的出现了不就得了,害得人家苦苦琢磨,到死都不瞑目。”说起明帝来,口气一点都不敬重。
宁水寒苦笑之意更深:“你知道的,时候未到。”这个妹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小他两岁,可是天赋远高于他,到了十五岁,容颜便不再生长,这些年,看起来,他竟像是她爹了,他知道家族荣耀得靠他妹妹来实现,种种原因,他都努力的惯着妹妹,哪怕这种疼爱越发刻意。
“那就是说妖族、鬼族这些都是真实存在咯?”宁冽汐其实都快四十岁了,但明眸皓齿,看起来还是个少女,“有意思,我还以为魔族头上都像牛长角呢,这么看来,做个魔族不错呀。”
“你不会成为魔族的。”一直沉默着的魈夜忍不住插话,一脸认真的表情:“因为我不喜欢你。”
“你!”宁冽汐一拍桌站起,还没人敢这么当面怼她,她觉得那黑衣男子的话好生奇怪,成为魔族与他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所幸自己修的不是魔道,也就没往下细想。
“妹妹!”宁水寒猛地从主座站起,大踏步走来,宽大的素色衣袖一拂,遮住了冽汐的手,但是眼尖的众人还是看到,在刚才那重击下,冽汐的手掌竟然出现了裂纹,就像陶瓷裂开一样,还落下极小的几块碎块。
“看来魔王是真的出世了,都已经死绝的魔族也敢青天白日的出门晃荡了!绝莲哥哥,我劝你离魔族远点,就算不当神仙了,也别堕落成魔族!”宁冽汐低头看了一眼手掌,重重的哼了一声,推开水寒走出大厅。
魔族咋啦?咋成过街老鼠一般了,魈夜有点愤怒,但是一个人族的娃娃,似乎又不值得他动气。
宁水寒一脸尴尬的理了理袖口,转身回椅子坐定,道:“不瞒诸位,最近朝中局势动荡,我心力交瘁,未料到今日竟然在市集碰到绝莲上仙,一时情绪激动难以自控,失态了。”
绝莲面露微笑,仙风道骨,颇有姿态。
宁水寒向座位几人依次微微颔首,歉意道:“小妹自小骄纵,冲突了诸位,还望海涵。”
魈夜作为代表摆手示意,宁水寒看问不出来魔族几人信息,注意力重新放回绝莲身上:“不知上仙近些年在哪些地方仙游?”
绝莲的微笑端得很好,道:“水寒兄说笑了,我已是堕仙之身,如仙界过街之鼠,惶恐不可度日,哪还有仙游可谈。先前蒙纯公主厚爱,给与庇护,如今只得赖以即日,打发时间。”
说得那是一个惨,绯衣忍不住望了绝莲一眼,演技派。
宁水寒陪着绝莲深深叹了口气:“身如蜉蝣,朝生夕死,不可得道,徒活一世。”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上仙现在已无牵挂,之前宁某说的话,都还算数,上仙可考虑下。”
上官绝莲伸手摸来茶杯,嘴角含笑道:“缘起缘灭,咱们缘分还未到。”
宁水寒不放弃追问道:“之前是陪着纯公主仙驾,但纯公主辞世已有半年之久!”见绝莲只是饮茶并未搭腔,宁水寒话音顿住,猜疑的说道:“莫非?你跟了宁王...?”
绝莲有点好笑,将茶杯往桌上一搁,道:“你别瞎猜了,我都说了缘分未到。”
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松子都快打瞌睡了,绝莲起身,拱手告辞,宁水寒留饭拉扯了几句,终是送到了大门口。
转过几个弯,确定不会被人偷听后,绝莲才开口调笑:“要是他知道面前坐着的就是吓死了皇帝的罪魁祸首魔族魔君,只怕他鱼死网破也要留我们吃晚饭咯~”
魈夜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原来我在人界这么有名。”
绝莲泼冷水道:“不是你魈夜有名,只是魔君这个称谓有名,人界有内经提到悬龟六甲,上面有人类祖宗训诫,魔君出,世间灭,有一句话就是沙海西移。”
魈夜呆住,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绯衣:“你咋不提醒我不要闹那么大动静。”
绯衣面无表情,我哪里来得及,嘴上说道:“我确实看见个什么黑东西在你突破封印的时候飞走。”
送走客人,宁水寒平复情绪,疾步走向主厅旁的一道小门,跪地谢罪:“臣妹言语不当,臣罪当该死,请皇帝责罚。”
“无妨。”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望着众人离开方向,沉吟不语。
宁水寒不敢起身,他能感受到景帝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冷汗慢慢浸湿了后背,不过是十九岁的少年,却比老皇帝更加难琢磨,宁水寒道:“纯公主离世后那堕仙便没了踪影,今日看见本想强留下来,但他随行几人身手都不弱,臣妹也不是对手,臣不敢撕破脸。”
景太子慢慢从内室门后黑暗里走到窗棂下的光影处,他突然咧嘴笑了,说道:“世间强手如此之多,却不属于我,真是让我难过呢。”
走远了的魈夜猛地回头看向奉常府,转过弯了,看不见正门,但是他感觉到了一丝气息,追寻着他们。
扭开暗门,凄厉的惨叫声从长长的走道那头传来,景帝皱眉,问身后跟着的宁水寒:“怎么这么大反应?”
宁水寒恭声回答道:“估计是被魔族气息刺激所致。”
景太子点点头,向内走去,走廊尽头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洞穴,刚才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宁冽汐被锁着,正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力量之大,挣得小臂粗的铁链哗哗作响。
此刻的她哪有丝毫半仙的风姿,满头白发凌乱披散,药效上来,整张脸都浮肿起来,血管鼓出,身上皮肤都被她抓烂了,血迹混着泥土,就连石壁上都有指甲印。
景太子抬袖,掩住口鼻,退开一边,宁冽汐看到了宁水寒,猛扑过来,铁链瞬间绷紧,被她拉得笔直,嘴角流着诞液,双手还在空中挥舞:“药..给我药”。
宁水寒用眼神请示景太子,景太子捂着口鼻的手轻轻挥了一下,宁水寒立马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檀木盒子,推开盖子,里面是指尖大的一粒药丸,一半碧绿,一半嫣红,煞是好看,盖子一打开,满室清香。
冽汐看见药丸,更加拼命的扑上来,水寒隔得远远的把药丸往地上一扔,裹着泥土滚到冽汐面前,冽汐一把抓起药丸塞进嘴里,嚼都不嚼就咽下,噎得她直翻白眼。
很快,药丸就起了反应,她躺在地上安静下来,干枯的白发变得柔软黝黑,脸上的浮肿消去,就连流血的伤口都肉眼可见速度的痊愈,渐渐的,她的皮肤重新白皙细腻,衣服下露出的小腿纤细紧致,趴在地上喘气的又是十来岁的美娇娥。
看见景太子站在暗影里,冽汐眼波流转,盈盈伸出手:“扶我起来,沐浴更衣。”
宁水寒上前,解开铁索,抱起宁冽汐,进了另一石室。
与明帝不同,景太子自小就相信宫娥故事里的神仙魔族,那时候母妃还笑话过他,只是上古的传说罢了,后来少年时无意中得知奉常的妹妹是双瞳,他就常常溜出宫找她,占星之术她可比宁水寒有天赋多了,她告诉景太子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比如明帝悄悄在做的事情,以及她看见了隐在星象背后的暗像,他将是皇。
年轻的帝王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他面色平静的转身离开,在这个走廊里,有太多不能见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