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林场的两条铁路全部拆了，修成了公路，蒸汽机车成为了历史，原木现在都被改装的解放大卡车拉着直接从山里通往山外的公路运出去了，再也没有绿皮车厢的存在了。不知为什么，还是喜欢火车头拉着长长的绿皮车厢，坐在里面有有出行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行驶在黄泥路上颠簸客车的感觉，原因是采伐区的树林几乎快要伐完了，好好的窄轨小铁路说拆就拆了，也不铺上柏油沥青，只是铺上火山的火山渣子，因为长白山里有好多火山渣子，是过去火山喷发的类似于煤烧完后产生的煤渣子，当然了火山爆发喷出的是岩浆。森林的树木，不是无限的，好比海洋里的鱼一样，伐得太多了，现在不能再采伐了，明显能感觉到大河的水流要变得干涸了，不仅仅是树木少了，现在念书的孩子们也正在变少，大姐二姐都去局里念书了，因为中学学生太少，老师都撤的差不多了，一部分到林业局里继续当老师，一部分转行不再当老师了。
妈妈也开始对爸爸不满起来，什么过去好多追求过她的现在都成功了，女人对男人的冷嘲热讽挺可怕的。王昆仑是爸爸的好朋友，混的比较不错的，一直承包林地，反正王昆仑挣了不少钱，还有乔厂长已经是局里的副局长了，林厂里也搞起了承包，张书记小子非要和爸爸合伙一起干，但是爸爸知道张书记小舅子人品不好，所以拒绝了和他一起承包山林。张书记的小舅子便到姐夫那告状，妈妈生爸爸的气，承包林地是个好项目，为什么不干呢？白送钱的机会都不干，想一想这几年，但凡头脑灵活的都发财了，像王昆仑不只挣了一百万，而且低调的要命。当然了，妈妈有时也骂爸爸，为什么学画画，画出来的东西再美也不能当饭吃？不仅和乔厂长搞的关系不好，就张书记关系现在也挺僵硬的，瞧不起张书记的舅爷，那就是瞧不起他张书记。
“难怪你没朋友”
“我有朋友。”
“你没朋友。”
“有啊。”
“谁？”
“王任学王中庸。”
“以前是西门学，有什么用呢？你就不能扒一扒张书记，乔厂长的大腿。说点软话，会来点事儿。别整天喝的晕晕乎乎的，干点正事啊！”
这段时间也是张红林工作最难的一个阶段，到处是阻碍跟障碍和上上下下处理关系都不好。张书记的小舅子因为乱砍树木，被林业局公安局处理了。因为张书记和死去的王书记不太对付，王书记在派出所的儿子也是所长，正好抓住了张书记小舅子对林地业务不熟悉，在管理上出了严重的漏洞。当然了，张书记也是到局里走了许多门路，小舅子在监狱里关了半年，工作还是保住了，这让张书记松了口气。通过这件事，张书记也理解，爸爸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这个小舅子确实能惹事。
马局长的儿子在各个林场也是有名的太子爷，厂长书记们都给面子。马局长在文化大革命时吃了不少苦，儿子也跟着遭了不少罪，所以呢，有的时候不是不想管，是不好管，在人情事故上都不好处理，何况他的儿子呢？张书记被调到局里了，爸爸好一阵子，挨妈妈的骂，因为不上山采伐，工资低了，三个孩子念书呢，还有张生，无论如何也要到局里念小学了，因为大河林场现在只剩下五年级一个班级了，以后这个赫赫有名的学校就停办了。其实大河林场如果孩子不念书，在这里生活还是不错的，春秋两个季节上山采野菜，松子，核桃，榛子，蘑菇之类的副业收入也不少，可教育问题永远是工人家庭面临的核心问题，不是吗？一到教育全都现原形了，无论妖魔鬼怪神仙还是天神的，到了教育什么神都不好使了，从山里往往外转学比登南天门还要难啊！正如祖母二二姑妈曾经和爸爸说过的，要是将来留在局里更有优势。当下山里更好不是吗？连高傲的萍姐，凤姐，大姑，大姑父都被大河林场的山山水水迷住了，可到了关键的时刻找教育门路的时候，太难太难了。人家三姨郭金霞的女儿，很轻松就到了道口中学念书了。想一想，宝玉也是在道口中学念书的，是林业局里和林海中学齐名的学校。地方上纺织厂的孩子都上道口中学。
郭家五妹郭金钗也嫁到了长白山脚下的一个林场里。小姨远嫁到长白山脚下的林场里，小姨夫是个纯粹的草包男，看着挺讲究的一男人可是什么都拿不出手，本来会开车吧，他婶让他开车，从小在婶家里长大的，因为喝大酒的原因撞了三次人，开车撞人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不仅车没了连钱也没了，去山上抬木头又出不了大力气。郭金钗可是那珍珠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小妹了，又给生了两个儿子，男人也不太着家，东家喝西家逛的，在林场有好多这种混子，人这样也算基本废了。大春儿运气好，四姨呢？求他大姐夫，大姐的关系，郭金兰的丈夫王如意的亲大姐是道口学校的书记，大春象征性的考了一下试，进道口中学学习了。
张笙呢，还在等爸爸妈妈找门路找关系呢。这一年，大河林场里好多学生选择性退学了，到山里挣钱去了。金地、乐宸、新君都如此，连德子也去纺织厂上班了。反正不会念书，去纺织厂挣钱去了，还有一漂亮对象。张书记的儿子也转到道口中学了，不过小子是个打架王，因为在大河林场被宠坏了。小叔带着女友到大河林场大哥家里游山玩水，别看小叔其貌不扬，他女友可是白居易笔下的小蛮腰，小叔穿着比较时髦的甲壳虫式的喇叭裤和女友逛马路，张笙则跟在前后左右陪衬着，女朋友一笑起来甜滋滋的迷人的样子，还是长大好就可以牵着女孩的手了。小叔叔走后，张笙和建国陪着小姨一起去长白山脚下的林场了，小姨夫不见影子，小姨说她出去打工挣钱去了。
从长白山天池里流下的水真清澈啊，这种清澈是一眼能望到水底沙子，这长白山水里的小鱼一点也不怕生，好像皮肤的白色对它们会产生条件反射，双脚一入水，小鱼们就摩挲触碰着肌肤，产生痒痒的感觉。明白了，小鱼们喜欢肌肤上的角皮质，还有汗渍的咸味。这长白山上天池流下来的水啊，比大河林场里的水还要清澈透亮，似乎水中一点点杂质都没有似的，潜入水中可以直接睁开双眼，也没有一点点不适的感觉。可以睁开眼睛看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又一次找到一种宁静，至少能听不到爸爸妈妈的吵架声了。《红与黑》里的鱼莲都是困惑的，这长白山天池里流下来的水好净和在防水火炉子上一样心灵清静，整个长白山都在脚下，风刮得肌肤都疼。不用再听那吵闹了，还有电锯切割松木的噪声，摧毁千年红松的电锯声，会让孩子们困惑而变得焦躁。真想变成大雁，飞向远方，森林一直在流泪哭泣啊，森林是白山黑水守护天使，可是森林是悲剧的化身啊，森林终究无法战胜宙斯和赫拉的后代，因为无论是神还是人都无法逃脱悲剧本身，这是悲剧的轮回，生死的轮回世界，因悲剧而重生。从长白山天池中流下来的水，是轮回的泪水，能在天池的泪水中沐浴，就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这是炎热夏天，在清澈见底的溪流游着，往下游一直游泳，太惬意了，像飞鱼一样双臂合成一个箭头，水面上没有任何浪花，这是可以睁开双眼的水世界，希望河神能成为他的领路神。平时爬山越岭练就了《水浒传》里阮氏兄弟们的潜水神功，千万别进入《水浒传》里的世界。《红与黑》是他无法理解的斯汤达的作品，心被水底下闪着光芒的沙子，还有附在他身上的群鱼吸引，群鱼太友善了，小鱼鱼们啄着浑身上下，与小鱼鱼们为友为伴，就能和王尔德的美人鱼谈恋爱了。
阳光有些刺眼，翻过身体不远处是一片深不见底，黑洞洞的水面，令人敬畏。和宝玉一起第一次到局里大台子上的水库抓蜯的感觉一样，在大河林场游泳的勇气到了这黑深深黑洞洞的水面，天然火山口形成的深潭好似龙湾。长白山地区有好多火山口形成的龙湾，水深至少百米以上，水深常年不变。令人敬畏的深潭，也许深潭里有山海经里修行几万年的神兽，湖面豁然开阔起来，水鸟在湖面上逍遥的浮游着，有的能说出名字，有的没见过。野鸭子带着一群小野鸭形成三角形的队伍，一边游着一边把脑袋潜入水下，身子和屁股依次没入水中后，平静的湖面上形成了波纹荡漾，那是他们水下鸭脯划水产生的。大水鸟在蓬松灌木丛上面用枝条垒成巨大的城堡，里面有毛茸茸的幼鸟，张开巨大黄色鸟喙，大鸟往小鸟张开鸟喙空间里塞满了刚刚捕捉的湖水的鱼。孩子太多，抢到鱼儿囫囵吞下去，能看到小鸟的脖子变得粗粗，不一会儿恢复原状，鱼儿进入幼鸟的肚子里，成为他们身体一部分。
在回大河林场的绿皮车上还有些回味无穷。长白山天池流下来的水清澈啊，这清澈的水一下子汇集在火山口里，又变成了黑洞洞的。小姨太苦了，日子过得很艰难，而且竟然养了两个儿子。长白山脚下的水，清澈甘甜，但是也解决不了张笙选择局里学校的难题，爸爸翻小肠说着血缘关系呢，怎么也不行啊。妈妈开始出离般的愤怒，开始哭诉爸爸二姐姐二姑父的不是之处了，互相攻击无辜的姐妹们，其实张笙挺同情爸爸的，妈妈对二叔大姑二姑父还能坚持理性，对三叔三姑还有二姑还有舅姥爷态度差极了，也不能全怪四姨夫大姐夫没有尽力，只能说还是亲情没到位，妈妈爸爸呢，可能还是小看礼的重要性。确实张笙在道口中学考试结果太糟糕了，这也有点让校长大姐夫有点挂不住面子，但张生贪玩的缘故，语文确实落下了，而且爸爸只要一喝来电了，，和喝大了必提西门学的反面零分先生，白字卷的故事。工农兵大学的张铁生，张生没有他的命那么好，道口中学不知为什么，对于学生入学考试严格的几乎变态，语文卷子可以想啊，张铁生如何，张笙也差不多，语文老师几近绝望了，除了卷子脏兮兮的，更要命的是现实版石头记呀，长白山天池的一块顽石到道口中学幻化来了，这里没有一生一道，有的只是人民教师，这里不相信长白山满族人的神话故事，满纸错字比荒唐更严重啊，连向大荒山的机会都没有呀，基础幼儿园水平，笔画笔顺都有问题，字会写但不一定能写正确，中国的文化太博大精深了。张笙羡慕文采奕奕的作文老师念的有文采的范文，但对张笙来说，写作文比西厢里的美人儿还要难呢，因为西厢记里的崔莹莹张笙也能拿下，只要有红娘在，什么朝云晓晓湘君也能勾引到手，但作文是他头脑里的函谷关，想逍遥骑青牛混过这道坎是不可能的。
“成绩太差了，数学还算马马虎虎，语文几乎从零开始，现在和林海中学正在竞赛，老师们的压力都挺大的，而且这语文成绩能把语文平均分至少拉下三分。”
王如意的大姐夫，学校书记也没有办法解决这念书的问题了，“别说了大姐夫，孩子不争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又不能再让他留级了，好不容易刚刚恢复信心，我们回去再想点别的办法。”爸爸也不能强求书记为了亲戚缘故而破坏学校的规矩，两所学校现在比拼升学率，老师们更关心在乎自己所在班级的平均分。
“他四姨真偏心。”妈妈生气
“跟他四姨有什么关系，别说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张笙觉得好像到了世界末日，其实考完试的时候他就明白，语文肯定砸了，而且作文的题目好像不理解。脑袋里空空如也，蚕丝的境界觉悟高啊，什么词也想不出来，左思右想，东拼西凑，外加上一堆不会写的字，用词不当语又不达意的抓不住中心思想跑题先生，而且又没有接受过八股训练，不会按照作文题目他的逻辑思维智商不会围绕题目展开故事。他觉得这哪里是写作文，还不如说是心灵在迷茫中散步，没有方向的在茫茫林海中奔跑，游戏规则是找到森林中的小路，沿着小路这一线索去写自己对人生森林中小路的感觉。迷失了倒不是但丁在找到母狼入口处不是因为没有女神出现，而是比神曲中的地狱炼狱还要可怕的存在，迷失于作文的题目本身，女神啊，缪斯啊，文书啊，出现吧，感觉脑袋天生就不是写作文的材料。
紧张心跳最后空白，他不知道在写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如何而写，只感觉时间太短，还剩下二三百字没写，铃声就响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只看见黑板上方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几个红色大字。他的梦想成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可惜这宽敞明亮的教室与自己无缘了，妈妈爸爸在嘟囔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怪自己在语文课上欠缺的太多太多了，书到用时方知少难过痛苦简直要落泪了，自信心，自尊心还有尊严，再一次受到打击，心中的梦想，林业局里的光荣榜也好，封神榜也好，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好好学习。
宝玉现在可是学校里的典范，以前是一个偷喝白酒，红酒，啤酒的劣等生捣蛋鬼，不学无术的坏小子，现在已经成为学渣逆袭学习之神的传奇故事了。物理，化学，数学竞赛都能拿奖，太励志了，好羡慕啊！宝玉，可是他奋斗的榜样，他宝玉行张生觉得自己也可以创造一个学习之神的励志阿甘出来，可现在别说创造这传奇了，是耻辱啊！大姐夫书记先生一定打心眼儿里看扁了他的能力，试卷答的如此失败，人生全都是黑暗，外边天空阳光妩媚，白云朵朵，但张生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没脸见人了，活下去是必须的，世界末日真来了，害的志得意满的爸爸妈妈也好没面子。妈妈生满镯子四姨的气偏心眼儿，她二姨孩子都是一个学校书记，要是想一想办法，这点小事老师还是会给面子的，可妈妈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张笙挺低沉的，妈妈爸爸为此又在局里的马路上互相指桑骂槐的，爸爸也是一筹莫展，这可不是在酒桌上吹牛皮，喝大酒，想一想朋友圈子里谁能帮上忙。他小时候的发小孟翰林，那可是发小，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到大，现在在路上，即使相撞了，孟翰林也会像见了瘟神似的，不会看爸爸一眼的。孟翰林这漂亮有意境的名字，贾宝玉也差了十万八千里，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羽扇纶巾小乔初嫁了，年轻有为。胶合板厂副厂长，40多岁，长得风流倜傥的白面书生老婆，也是学校里的一朵玫瑰。最好看的校花，两口子男才女貌，风月俏佳人，又生了一对儿女，儿子如玉公子翩翩傻傻的自由自在，女儿也乖巧书端文文静静孟玉楼，白茹小公主。爸爸也是不愿意低声下气，翰林也不是往日发小了跟，跟长春的西门学一个德性，被老婆调教的心气老高老高了。现在刚干到副厂长的位置上，未来可期。求翰林办事儿的也多，也是有苦难言，听老婆的话不吃亏，朋友不在多，而在于精，肩膀一边高的就交往利用，要交往就交往比自个儿强优秀的。在马路上偶尔相遇，只能说尴尬不已，心早就哇凉哇凉的了，妈妈只能在旁边看着，人情冷暖啊，又说爸爸的同学个个混的都比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