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超英尽管满心不情愿,但面对父母的要求,他不敢违逆,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晚饭后,由于住的地方狭小,庄超英和向鹏飞只能在外间打地铺。
夜色阑珊,繁星满天。
庄老头和庄老太都已睡下,打起了呼噜。
两人躺在地铺上,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都没有睡意。
向鹏飞忽然轻声说道:“大舅舅,我知道给您添麻烦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保证会听话的,尽量不让您为我作难。”
“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小舅舅还有外公外婆,都不喜欢我……”
庄超英愣了一下,低声说道:“鹏飞,你别想太多,他们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管你……对了,你爸妈还好吗?”
他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太假,只好转移了话题。
向鹏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爸妈在老家干活很辛苦,我爸天天维护铁路,风吹日晒的,我妈在乡镇卫生所工作,也不轻松。他们就盼着我能好好读书,走出贫困山区。”
庄超英叹了口气,说道:“好孩子,你很懂事,知道爸妈的不容易,这已经很难得了。”
向鹏飞又问道:“大舅舅,你明天能不能带我回你家?我不想住在外公外婆这里。”
“呃?这……”
庄超英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那个家,曾经充满了温暖和欢笑,可是现在,却已经不属于他。
作为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人,他连回去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向鹏飞觉察到了异样,追问道:“大舅舅,怎么了?你是不想让我去你家吗?”
庄超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向鹏飞自己已经离婚的事,含糊地说道:“没,没什么事,你别乱想,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呢?只不过最近,家里有点事,不方便带你回去……”
向鹏飞疑惑地看了庄超英一眼,说道:“大舅舅,我感觉您有事瞒着我,您就跟我说实话吧。”
庄超英无奈,只好说道:“鹏飞啊,其实……其实舅舅和你舅妈已经分开了。”
向鹏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为什么呀?”
庄超英苦笑着说:“唉,大人的事,你不要多问,一时也说不清楚。”
向鹏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舅舅,您别难过,以后会好起来的,那图南哥和筱婷在哪儿呢?”
庄超英望着漆黑的房顶说道:“他们……他们现在跟着你舅妈生活。”
向鹏飞小心翼翼的说道:“大舅舅,我很想见见他们,我妈说,舅妈漂亮又温柔,图南哥学习成绩很好,筱婷聪明伶俐也是品学兼优,让我跟他们多亲近。”
庄超英迟疑了片刻,点点头:“行,等有机会,舅舅带你去见他们。”
向鹏飞乖巧地说:“好,大舅舅,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听话,尽量不给您添麻烦。”
庄超英摸了摸向鹏飞的头:“好孩子,天不早了,快点睡吧。”
“嗯,大舅舅晚安。”向鹏飞翻了个身,没有再说话。
换了个陌生的地方,他根本就睡不着。
再加上耳边不时传来外公外婆的打呼噜声,简直就像一串又一串的魔音,弄得他又烦又困。
夜深人静之中,庄超英心里也想了很多,把这些年来跟黄玲结婚后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太多太多。
直到凌晨一点多,各怀心事的两人这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庄老太就躺在床上喊道:“超英,超英,别睡了,快去做饭!手脚麻利一点,不要耽误了赶美上班!”
庄超英睡得迷迷糊糊,皱眉说道:“妈,我昨晚没睡好,现在脑袋晕乎乎的,你让赶美媳妇去做饭吧,她不是没班上吗?”
庄老太不悦道:“你这叫什么话!赶美媳妇还要照顾振东振北呢,她虽然不用上班,但是白天也要做家务,你一个大闲人,去做个早饭怎么了?”
庄超英心里不舒服,嘀咕了一句:“什么照顾振东振北,无非就是跟着俩孩子睡懒觉罢了!”
庄老太不耐烦了,催促道:“超英,你嘀咕什么呢?快起来去做早饭!记得米不要放太多,吃不完浪费!”
庄超英揉了揉眉心,从地铺上坐起来,苦笑道:“妈,我已经按你的意思,每天都卡着量做米饭了,可是你也知道,振东振北那么能吃,少做一点,他们就要叫嚷着饿,背地里骂我小气,故意不让他们吃饱!”
“更何况,今天又多了鹏飞,如果不稍微加点儿量,你觉得有浪费的可能吗?”
庄老太撇了撇嘴:“就你屁话多!振东振北能吃多一点儿?我看他们俩加起来也不一定比得上鹏飞,乡下的孩子饭量都大!”
“我告诉你啊,反正咱们家,每个月的口粮就这么些,吃光了你花钱去买!”
庄超英叹了口气,从地铺上爬起来,默默的走去做早饭了。
向鹏飞也跟着爬起来,把打的地铺收起叠好,放到了不碍事的地方。
另一个房间里,庄赶美和他媳妇,还有振东振北这两个孩子,还都在呼呼大睡着。
庄老太哼哼唧唧喊道:“鹏飞啊,给我把痰盂拿过来,我要吐一吐!”
“好的外婆。”向鹏飞小跑着拿了痰盂,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庄老太翻了个白眼,吩咐道:“哎,你别走呀,一看在家就懒散惯了,不会伺候人!”
庄老头歪躺在床上,撇着嘴说道:“你要用手捧着痰盂,伺候着你外婆用完,然后拿走刷干净,再放回原来地方!”
“……哦。”
向鹏飞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忍着恶心,双手捧起了痰盂,送到庄老太嘴边。
他虽然小小年纪,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但却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而且在来之前,他妈妈早就嘱咐过——要勤快,要懂事,不要惹外公外婆生气。
因为他是个外人,就算受点气,也要一忍再忍,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