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脂,服侍过孝懿皇后。
想到她的资历,安陵容不免也对她客气几分,让杏儿过去扶她,她果然这才缓缓起身来。
见此,安陵容心头一凛。
礼数虽足,但这“拿乔”的工夫,也还是做足了的。
“琼脂姑姑不必多礼。”
安陵容客客气气,又问道:“本宫让杏儿送的贺礼,昌嫔可收到了么?也不晓得她喜不喜欢,公主喜不喜欢。”
“娘娘用心挑的,我家娘娘自然喜欢,公主也是拿在手上把玩的呢。”
琼脂落落大方,又道:“奴婢此来,除了道谢以外,也送了回礼过来。便是这一面屏风了。”
“这漆木屏风,是前些日子佟家淘来的。我家娘娘瞧了很是喜欢,想到娘娘当初陪皇上去清凉台时,果郡王曾赠予了娘娘一幅《耄耋图》”
“我家娘娘便说,这苏绣双面绣的漆木屏风,送给柔妃娘娘您是正合适的,就让奴婢给拿过来了。”
“柔妃娘娘,可还喜欢么?”
……
昌嫔果然洞悉宫中事宜。
苏绣双面绣?
安陵容的娘亲林秀,最为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当年,林秀也是凭借着这方面的手艺,赚了不少银子,为安比槐捐了官儿做,安家能成为官宦之家,与“苏绣双面绣”的技艺自然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种事,安陵容从不避忌,想来昌嫔只要稍稍留心,就是能够查得到的。
她必然是故意的。
想到此处,安陵容难免觉得这时候琼脂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伪善了许多,不免也假笑了一下。
“这屏风这样珍贵,本宫自然是喜欢的。劳烦琼脂姑姑回去以后,帮我谢谢昌嫔了。”
安陵容自然没办法推辞。
难不成她要说,东西是佟家给昌嫔的,她不好收么?
只怕琼脂下一句话早就准备好了,会回答:“东西是稀罕,不过我家娘娘也不缺这一件儿。自然,也是因为珍贵,这才要作为回礼,给柔妃娘娘您的。”
如此,不过是白白让琼脂炫耀一番罢了,弄得更是没脸没皮的,倒不如直接收下,省事许多。
“不客气。”
安陵容坦然收了,琼脂果然也说不出什么来,服了服身,就道:“奴婢告退。”
“杏儿,送送她吧。”
“是。”
须臾,杏儿回来了。
她一脸的不高兴,安陵容见状,就让水苏先抱着瑾妤出去玩,门一关上,杏儿瞧一眼那些又把屏风搬到门口去的太监们,就没好气道:“昌嫔真是好得意!”
“这样大张旗鼓送东西来,岂非故意要让阖宫知道,她送了好东西到咱们宫里来么?平白遭人嫉妒不说。”
“她,她还……那双面绣,她一定是故意的!”
谁说不是呢。
昌嫔这些日子,女儿册封和硕公主,她又得了掌管后宫的权力,日子自然是顺心遂意的。
加之,入冬后皇后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理事事了,更是让昌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了皇后这个对手,昌嫔便想起安陵容来了。
安陵容于她而言,虽然有一份帮衬之恩,但安陵容始终都“抢了”她的承乾宫,还“占”了她的妃位。
后宫中,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她们之间那点可怜的“帮衬之恩”,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这漆木屏风,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
元宵节后,皇上开始上朝,逐渐忙碌起来,到承乾宫里的日子便少了些许,不过旨意也在这个时候下来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正是良辰吉日,她与祺贵人、贞贵人还有欣贵人正好行册封礼,她册妃,祺贵人和贞贵人册嫔位。
不过,还未到二月,安陵容就已经收到消息。
果郡王死了。
他所乘坐的船,在渡江的时候翻了,他掉进水中,连尸骨都找不到。
那是一段极为湍急的江水,哪怕是这翻了的大船,在很短的时间内都直接被江水冲刷的解体了。
而果郡王,多半是十死无生,回不来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二月初一时,沈眉庄难得来了承乾宫中,今日安陵容和皇上约好了,要一起在宫中用午膳,再陪瑾妤、弘曦观赏院中的梅花。
若是往日,这种时候,沈眉庄必然是不会来的。
只是今日的她,身上肩负着责任。
“陵容。”
她一来,表情就显得格外古怪,看安陵容时,长叹一声,眼神幽深无比,忽而道:“或许,你说对了。”
“嬛儿,她真的还有回宫的一天。”
“只是若是可以,我多么愿意她不要回宫!”
说到这里,沈眉庄有些激动,她紧紧地握住安陵容的手,安陵容却是冷静无比,轻轻地安抚着沈眉庄。
“你倒是看得透彻。”
沈眉庄也不知是从安陵容眼里看出了什么,终是道:“对于我们而言,这一切都不过是命罢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是逃不出这牢笼的。”
“嬛儿家人在宁古塔过得不好,她这些年也备受屈辱。她要选择回宫争一争,我自然是会帮她的,陵容……”
沈眉庄提起了苏培盛找她帮忙的事情。
起初沈眉庄自然是惊骇无比的,反复和苏培盛确认了很多次,直到听苏培盛说,是崔槿汐私下找了他帮忙,他见过甄嬛后,才来找的沈眉庄。
如此,沈眉庄确信了。
“待会儿你带着孩子们玩的时候,大可提一提龙抬头,万物复苏,适宜出门踏青的事情,届时我会再提可以去甘露寺和凌云峰的。”
既是甄嬛自己的决定,安陵容自然不会有异议,颔首就道:“好,眉姐姐,你放心就是。”
“甄姐姐想回来为她和家人争一争,我自然会帮她!”
临近晌午时,皇上果然来了承乾宫。
安陵容已经在院子里陪瑾妤玩绣球了,沈眉庄则是抱着弘曦,正在观赏着承乾宫中稍微凋零的红梅。
“皇阿玛来了!”
瑾妤抛球时,看见皇上,手上一用力,球就朝着皇上飞了过去。
“你这孩子。”
皇上笑骂一声接住,看着瑾妤玩得满头大汗,便拿了帕子出来帮瑾妤擦拭额间的汗水。
“天才暖和些,就玩得一身汗,仔细着凉了难受。”
皇上说着,就叫杏儿先带着瑾妤回去换一身衣裳再玩。
“如今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可不能这样贪玩。”
皇上细心叮嘱着,瑾妤被杏儿拉着要走还不太高兴,回头直对着皇上吐舌头表达抗议,皇上倒也不理她。
“是臣妾不好。”
安陵容无奈,在旁就道:“难得天气好些,承乾宫里的草都发芽了,就连迎春花都有花骨朵了呢,可见是春日要来了。”
“这时节,不多出来走走玩玩,岂非是辜负了?要是换做从前,臣妾必是要带着杏儿外出踏青的。”
踏青。
提起这个,皇上的眼睛也不免亮了亮。
年前齐妃死了。
有这一桩不吉利的事情在,弄得今年的年节都不是那么热闹了,宫里气氛沉闷,三阿哥还……
“皇上。”
沈眉庄一直在旁抱着弘曦,这时候见皇上不知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便就走了过来。
“若是政务繁忙,明日龙抬头,倒是可以出去走走。年年都在宫里祭祀,难免无聊了些。京郊有甘露寺,甘露寺顶还有凌云峰。”
“臣妾幼时随外祖母居于京中,每年在龙抬头这日,便会到甘露寺,然后行至凌云峰,用些斋饭,观赏云海,实在是一桩美事。”
沈眉庄难得在皇上面前展露笑颜。
此刻描绘出来的,又是这样一番美丽的春日景色,皇上不免听得心动,也有些入迷了。
“皇上,惠嫔娘娘说的是呀!”
苏培盛闻言,也见缝插针道:“年年都在宫里祭祀,也太无聊了些。奴才,奴才也想出去瞧瞧呢。”
苏培盛这么一说,倒是给了皇上一个顺口说下去的“台阶”了。
“你倒是想得美!”
皇上一拍苏培盛头顶的帽子,苏培盛倒也不敢辩驳,只苦着一张脸,小声嘀咕道:“奴才也是为皇上着想嘛。”
“皇上近来烦心事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正是极好的。”
“皇上若想,便去吧。”安陵容含笑,眺望着宫外的蓝天白云,说道:“回来也好跟臣妾说说,宫外的天空是什么样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