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法硬生生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动作,他秉持着自己的倔强,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动作。只是他抻长的脖子暴露了他逃跑的意图。
像是用头去够树叶的长颈鹿——于法身体暗暗发力,两条腿就差一声枪响,便能弹射起步。
微凉的手抚上他的后颈,似曾相识的场面让他一个激灵。
“怎么不继续了,不是要看大宝贝吗。”
“……”于法呲牙咧嘴,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哪能呢哥,这不是正要把这东西埋了吗?”
“嗯。”于理不置可否,没说信不信,反而淡声问:“炸药好玩么。”
“这不还没开始呢。”
罪魁祸首被绳之以法,没那么好的待遇,被于理夹在腋下,宛若咸鱼。
大概当年那对父母为幼子起名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世界上除了法网恢恢这个词外,还有个词叫法外狂徒。
皇室的大殿下臂力和涵养一样惊人,一手端着诺里卡家的圆子,一手夹着糟心弟弟,稳稳当当,两个赘手沙袋都不能让他的脚步凝滞丝毫。
诺亚觉得很有趣,他嘻嘻哈哈丝毫没有危机感,不过这事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或者还能称得上是受害人。
把玩着一朵刚刚从花园里折下的花,诺亚忽然玩心大起,抬手将花径卡在青年的耳骨上。
于理偏头,鬓边簪花,衬得人比花俊。他腾不出手,索性不去在意:“你好像总是在送我东西。”
事实上似乎的确如此。第一次的橘子皮,第二次的小狗帽子,第三次的棒棒糖和花。看似都是孩子心血来潮的赠予,但对于理来说可都是独一份。
他索性给寻了个匣子,把这些东西都收好,甚至橘子皮都做成了标本。
在放肆的大笑声,于理渐渐收紧手臂,某个笑得很大声的弟弟,变成了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咯——”地一声后闭麦。
“想给哥哥。”诺亚不假思索。
十分钟后。
于谢沉默了。他本来看见于理头上戴花,刚想笑来着,结果下一秒就见长子左手一只尖叫鸡,右手一只小鸭鸭。
很显然,于法又在“意图不轨”的时候被人抓捕归案了。
眼下诺里卡们几乎都在。自从于法开始带着诺亚鬼混,他莫名的,感觉自己在人前矮了半分气焰,硬不起来腰板。
温德尔的视线如芒在背,于谢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你们做什么去了?”
“看于法做炸弹玩。”
“……”于谢的死鱼眼微微瞪大一点,他试图给长子使眼色,奈何人家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抖落出于法的罪行。
一片死寂中,诺亚快乐地喊了声:“爸爸!”然后呱唧呱唧朝他跑过去,被逮住喂了些水喝。
童谣翩翩起身,温柔莞尔,她拍了拍于理的肩膀:“好孩子,幸好有你在。”在低头看向幼子的那一瞬间——
这位曾经万人追捧的淑女,眼神骤然犀利起来,她又微笑拍了拍幼子的头。
啪嗒啪嗒。仿佛在拍一个半生不熟全是水的西瓜瓢子:
“宝贝,好好过生日,毕竟明天可就要多上两门课了。”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诺亚呼哧呼哧灌完两杯水,疑惑地看了眼那边,他又从兜里掏出朵和于理头上一样的小花。
不看不知道,柔嫩的花瓣哪里能经得起口袋的折腾,已经变得蔫巴巴,甚至还缺损了几片花瓣。
小面包傻眼,他低头看看温德尔,又低头看看花,心虚地往身后藏。
温德尔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合拢双手,把诺亚的小拳头和花一起包起来,难得露了笑意。
他从不吝啬于表达对诺亚的爱,于是俯首,轻轻地亲吻了下孩子的眉心。
“是要送给我的吗,谢谢。”
应该是有点害羞,小面包嘤嘤叽叽地往爸爸怀里钻。
于谢看得牙酸,转移视线,刚好目睹于理从耳侧摘下花的那一瞬。仔细看看,好像是同一种花。
有点东西,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熟了。
发现这件事的不止他一个,童谣笑个不停,她喜欢小面包喜欢得要命。
干脆提议说:“看来你们几个相处得倒是很好,以后多让诺亚过来玩玩怎么样?”
这倒没什么所谓,反正诺亚在家里整天也无所事事,正好还有人给带孩子。
只是……总觉得不太靠谱。
孩子们在另一边玩成一团,诺亚坐在科伦汀身边,围观他和于情打游戏。小面包晚上吃得有点多,软趴趴地像是没骨头。
科伦汀任劳任怨,拿了块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脸。
见状,于法像只小猫头鹰那样,咕噜转头,看向单手支头,斜坐在桌边显得有些懒散的于理。
大殿下神色发倦,似是微醺,发觉弟弟的注视,他斜睨一眼:“怎么?”
“你看看别人家的哥哥。”
于理嗤笑,回敬:
“你看别人家的弟弟。”他边说边起身,整理了下衣领的褶皱,踱步到于法身边,俯视这不省心的弟弟。
“要不还是算了……”于法怂了。
于理个子极高,他同于法面对面站着时,整个人的阴影都罩上来,像是暗了半边天,黑云压城的紧迫感油然而生,让人头皮一紧。
“满足你。”于理一把将人抄起来。
“啊啊啊救命——”
“耶……飞喽。”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诺亚脑袋也跟着转了半圈,他拍手叫好:“好厉害,哥哥我也要飞!”
“不,你不想。”
温德尔收回视线,浅酌一口酒液,皱了下眉,就不肯再碰。
“怎么,现在连酒都戒了?”
“嗯。”
烈酒太过辛辣,纵使会予人忘却的能力,得到短暂欢愉,也不过是幻梦一场,醒来后一切如旧。
不如一粒小小的糖果,甜也真切,喜也真切,盖去苦味,再添上几分前行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