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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沉默良久之后,老张才终于缓缓长叹一声,叹息里包含着自责。他丧气地垂着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地面,声音很低地说:“我考虑不周啊!”

老张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沮丧,原本憨厚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层阴霾。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倾注心血教出来的学生,居然出了这样的人。而平时一直自诩认真负责的自己竟然完全没发现,这根本就是打在自己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张在这一刻突然对自己的角色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好一个老师吗?这样的想法,真的是一个有着可爱女儿的父亲应该有的想法吗?自己不想毁掉一个少年的前途,难道就可以不在乎一个少女的名声和她的前途吗?

在这样的事情里,女孩子并没有错,为什么自己还会担心她可能受损的名声?为什么自己还会荒唐的去要求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宽容大度,放过那个可能毁了她一辈子的加害者?

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可笑的心理?苏静说得没有错,自己只是因为对方是个男孩子,思想深处根本就觉得男孩子的前程比女生的权利更重要。

“老师,”一旁很久没说话的女警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打破了此刻的尴尬:“现在需要我帮你们立案吗?”

“当然。”没等老张开口,苏静立刻弹起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个事情完全属于我个人,跟别人没有关系,不需要别人同意,不用征求谁的意见,我要求立案,现在就立案。”

“立案,当然要立案。”老张似乎也从自己的反省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应和,语气已经变得十坚定。然后他又接着说:“这个事,确实是我处理的不好,不应该只想着一个人的前途,也不应该觉得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就可以随便让这事过去。”

接待室里,陈珂蜷缩在椅子上,下身的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都在颤抖,他不敢抬头,生怕触怒面前的警察和那个正在雷霆震怒的父亲。

“混账东西,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的父亲,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却十分壮实的中年男人,一声暴吼炸雷一样,震得椅子上的陈珂身体一软,本来就因为疼痛没有多少力气的他,差点就瘫软在地上。

“啊?说话啊!小兔崽子,干坏事耍流氓你有力气,现在怎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啦?”陈珂爸爸中气十足,嗓门大得连门框都在颤动。

陈珂的身体随着他的声音,又是一颤,头垂得更低了,仿佛想把头塞进胸膛里。

“同志,冷静点,请你好好说话。”警察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人感觉格外有力。

“好,好。”陈珂爸爸愤怒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连声说。

“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压着怒气,尽量让声音小一点,不那么刺耳。

陈珂爸爸是做包工头的,成天往乡下工地跑,这几年改革开放挣了不少钱。但财富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幸福,因为长期不在家,导致夫妻之间出了问题,陈珂妈妈后来死活要离婚。

但离了婚以后,他才发现,陈珂妈妈很早就在外面搞东搞西,搞得他一度怀疑陈珂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后来又听说陈珂妈妈带着离婚分到的一大笔钱,跟了一个比她还小好几岁的男人。那男人的模样又比自己好了不少,他觉得是自己挣钱给自己弄了顶绿帽子,更是满心怨恨。

没有地方发泄的怒火就只能发在陈珂身上,长期一回家看到陈珂就恶语相向。因为没什么文化,陈珂只要有一点问题,他就会劈头盖脸一顿打。但事后又会觉得对不起儿子,只好又丢一堆钱给他,自己回到工地。

今天当派出所的电话打到他那里的时候,他心中的怒火立刻就被点燃。开着车匆匆赶到派出所就想把陈珂一顿暴打。

陈珂还是没有说话,只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说话啊!”沉默的时间太久,暴躁的陈珂父亲终于忍不住,上前一脚,直踹在陈珂肚子上。

陈珂一声惨叫,陈爸爸的动作,直接牵动他的伤处,剧烈的疼痛瞬间让他失去知觉,直接昏了过去,嗵的一声闷响倒在地上。

旁边的警察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的动手,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两手张开挡住陈爸爸。连声吼道:“干什么,你干什么?在派出所也敢打人,就算是你儿子也不可以随便动手打他。”

看到儿子直接倒下,陈爸爸也吓蒙了,顾不上警察挡在面前,一把推开他,冲到儿子面前,一下跪倒。

“小珂,小珂,你这,是怎么回事?”陈爸爸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此刻也变得灰白。他伸手猛烈摇晃着陈珂。一旁的警察赶忙上来拉住他的手吼道:“他都昏过去了,你还摇,还不送去医院!”

陈爸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站起来就想抱起儿子。但警察又及时伸手拦住了他:“你忘了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吗?不要乱去抱他,他刚才被踢到了下身,一直在痛没有好,现在又让你这么使劲的踹一脚,你再乱动他,出大事怎么办?”

警察的话像一根大棒敲到陈爸爸头上,他已经气疯了,完全忘了刚才警察都跟他说了什么。现在再听到警察说儿子伤到的是下身,头瞬间懵了,“以后怎么办,还能不能结婚生孩子,老陈家的香火会不会就此断了?让别人知道该会有多丢脸?”

陈爸爸嘴里念叨着,蹲下来小心的把手从陈珂后背穿过,另一只手从他膝弯穿过,深吸一口气,居然直接就把他儿子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警察跟着他一起匆匆跑出派出所,上了他自己的车往医院去。

在老张试图说服苏静的时候,陈珂再次被送去医院。而他们在女警的协助下完成立案手续出来的时候,陈珂的父亲匆匆自己回来了。

老张往刚才陈珂待的拘留室里张望,没见到人,正纳闷。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张老师,张老师。”

一扭头,看到陈珂爸爸一脸愁容的从外面进来。他忙迎上去说:“陈珂爸爸,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我刚才气极了,踹了陈珂一脚,踹昏过去了,刚又把他送到医院。现在医生说暂时没什么大事,要留院观察,想着你们这边还等着,我就先回来了。”陈爸爸脸上又是生气,又是担心。

老张皱了皱眉,他已经见识过陈珂爸爸的脾气,但没想到他会在派出所就直接动手。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苏静,苏静正一脸冷酷地看着他们这边。

陈珂爸爸顺着老张的目光看到苏静,连忙走到苏静面前,赔着笑对苏静说:“这位,苏同学,对不起!我儿子做了错事,我也非常气愤,我替他向你道歉。苏同学请你原谅。但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是吧,你看你这也没受伤,反倒是,反倒是他让你给踢到了那个地方,现在还在医院里。”

在陈珂爸爸的语气里,苏静没有听出多少真心道歉的成分。反倒是大部分都是在为自己儿子卖惨。苏静冷冷的勾起一边嘴角,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他现在去医院是因为我?”

“啊,不是,不是,是我,是我,”陈珂爸爸忙说:“是我实在太生气了,没忍住。”

“那你跟我说他现在在医院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苏静说。

“那他,也是因为你才被我打的呀?”陈爸爸陪着笑说:“他确实也该打,但是,但是你们毕竟是同学,能不能请你就放过他这回?我可以赔你钱,多少都可以。”

又是这一套,苏静鬼火又窜上头顶。

“苏同学,我知道你很生气,也知道我儿子确实错了。但是,他还小,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走法律程序,我们私了,私了,行不行?”

苏静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笑话。这样的人,从来只会站在自家立场考虑事情,并且相信钱和暴力可以解决一切事情。

“不好意思,我已经完全立案了。”苏静语气冰冷,完全没有讲价机会。

陈爸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地,他急切地说:“苏同学,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如果我儿子被判刑,他的未来就完了!我可以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要多少你开口。就请你考虑一下,就放过他这一次,好不好?你一个姑娘家,做人应该善良一点,多给自己留后路。以后在社会上行走也方便。”

本来,苏静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犹豫要不要体谅一个老父亲的用心。当他说到最后一句,姑娘家应该善良一点的时候,苏静心底的三昧真火腾的一下直冲天际。

妈的,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我?留后路,留什么后路?走路小心被人套麻袋吗?

苏静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属于那种只要气不顺,明知是输也会动手的那种人,现在陈爸爸说不告就给钱本来就让她觉得是种侮辱,现在还暗戳戳威胁她。呵呵,真的是看这副皮囊才十七岁,就当她是傻子?

就在这时,一群人匆匆赶来。为首的男子看着三十出头,满脸横肉,皮肤一样晒得黝黑。身后跟着几个壮硕的年轻人,风风火火的冲进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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